喊他弟弟吧, 年龄摆那儿呢。叫他哥哥吧,不过是大她几个小时, 这便宜实在是被占得不甘心。
叫他岑岑吧。
前几年,面馆捡了条流浪狗叫参参。
叫他岑岑,总感觉是嫁给了条狗。
小季,或者季季?
那跟小鸡和鸡鸡也没多大差别。
但叫她这会儿, 再刻意去喊他一声老公, 也是喊不出来了。
“没什么。”唐瑶耳尖微微泛起潮红:“你洗手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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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瑶这房子是一梯三户中面积最大的, 约摸着应该有一百六十平方。
虞城的房价不低,她这地段也不错。
交通便利,商业发达。
如她所说,她的确有捡个一穷二白的小子回来过日子的资本。
她这房子装修得还算别致,餐厅是半开放式的,直接通连厨房。
刚才,她拉上门,季岑也没看到,她原来是在餐厅里精心布置了一番的。
这会儿,他从卫生间里洗完手出来,有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
屋子里的吊灯都熄灭了。
只餐桌上,摆了盏欧式五头烛台,在黑暗的环境里,燃着幽幽烛火。
暧昧的光,很像际日城办事处,漆黑的院子里,摇摇晃晃的那盏单线吊灯。
长桌长边点了盏香薰,散发着淡淡的愈伤草和金合欢的味道,短边摆着两块餐垫。
餐垫上叠着白色的瓷盘,盘子里装着煎好的牛排,撒着黑胡椒粉和海盐粒的芦笋。
长桌中间还放着盘蔬菜沙拉和她烤好的芝士焗小青龙,以及搭配主食的甜点和奶油蘑菇浓汤。
“你做的?”季岑靠在门框上,屈着条腿,长指搭着墙壁,敲弹两下,出声打断正背着他往大号高脚杯里倒白葡萄酒的唐瑶。
“当然啦。”唐瑶回眸,朝他粲然一笑:“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感谢他的旺妻命。
季岑走过去,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手握住刀叉,眼神有些晦暗不明:“你还是第一次给我做饭。”
“你看你,健忘呢。”唐瑶在烛光中摇晃酒杯,醒酒,唇角的弧度颇深:“明明是第二次。”
“第二次?”
“我离开际日城之前,不是给你做了顿晚饭吗?”白色烛光里,唐瑶嘟囔了句:“反正你也记不住。”
那是给他做的晚饭吗?
那不是给栗文俊做的早饭吗?
季岑眨了眨眼,似乎想明白了那天的经过。那天,他和唐瑶在县城里分开的时候,她心情还不错,也表示理解他的工作性质。
一个人高高兴兴地回了办事处。
大概是她以为他晚上会回办事处。
她甚至忍着对办事处艰苦条件的不适,给他做了顿蛮丰盛的晚饭,当做最后的告别。
但是,他那晚没回去。
她大概是感觉自己的心血被糟蹋了。
所以才没回复他的微信。就连改签高铁票都没有告诉他一声。
所以,回际日城之后,她更是彻底把他这个人给遗忘了,从未主动联系过他一次。
要不是,那天在星光天地,误打误撞遇着了,他都不知道,她回来已接连相亲十七次了。
她生气的周期还挺漫长。
摇动的烛火,烛光幽暗。
映衬着屋子里黑黑又沉沉,勾摄着人无边的欲念,像卧在悬崖边上俯瞰着整个深渊。
没喝酒,但季岑觉得有点儿醉了。
似乎挺上头的。
“嗯,那是我不好。”看着唐瑶鼓着腮帮子咬牛排的模样,季岑低头切开块牛排,说:“不该忘了。”
唐瑶:“?”
唐瑶有点儿不敢置信。
他这是在向她道歉吗?
多新鲜呐?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是能说出“我不好”三个字的人吗?
他哪回不是弄点小恩小惠,只等着她自己顺着台阶下呢?
难道说,男人结了婚,就会突然转性?
不太可能吧?
唐瑶也不纠结他这莫名其妙的态度转变,只挑着杯子,问他:“喝酒吗?”
季岑摇头:“啤酒可以。”
白葡萄酒,就不太行。
这酒都不行?他也太菜了吧?
吃西餐,喝啤酒?那也太另类了。
“我问你哦。”一个人喝酒有些没劲,唐瑶放下杯子推到一边,铜质刀叉在白盘子上摩擦出长长的划拉声:“你喝酒醉过吗?”
似是这事儿让季岑感觉有些没面子,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决定坦诚:“有过几次。”
“那你最近一次喝醉是什么时候啊?”唐瑶戳着一根芦笋问。
“我们去赤明山的前一晚。”季岑似乎不太愿意说,顿了顿,轻描淡写道:“喝多了,在屋顶上和猫睡了一夜。”
哦,和猫睡了一夜啊。
唐瑶咬着筷子,问得有些心虚:“就没发生点别的什么事情吗?”
季岑突然直勾勾地看向她,迷雾般的眼似乎施了那摄人心魄的法术,就叫人恍若在尘世里迷了路。
唐瑶挖沙拉吃的动作顿住,有一瞬,她忘了自己想要看什么,只情绪被牵动至那晚,满怀的做贼心虚。
季岑也有片刻的犹豫,最终淡道:“没有。”
哦。
没有。
你记得没有,那便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