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封溯身上的伤你也看到了。”陆时遥说,“我问过封溯,他说是被家里的保姆打的,他长期遭受虐待,身体和心理上都留下了严重创伤,你既然是他叔叔,或许可以帮帮他,或者将这件事转告给他父亲。”
顿了顿,陆时遥补上一句:“还有,你不用怀疑我,如果我对封溯心怀不轨,他也不会对我那么亲近,小孩子是最敏感的。”
刚刚封溯对陆时遥表现出来的亲昵和信任,大夫确实看在眼里,他为自己之前的不礼貌道歉:“对不起。”
陆时遥脸色淡淡:“没关系。”
二人又进了诊室。
封溯依旧听话地坐在椅子上,见到陆时遥进来,就笑眯眯地喊一声:“姐姐。”
陆时遥心中原本还有些不快,此刻看到封溯灿烂的笑容,所有情绪通通消失。
她弯下腰揉了揉封溯的头,眼睛瞥到他身上的伤痕,想了想说:“姐姐给你拍几张照片好不好,到时候要交给警察叔叔。”
封溯乖乖地点头:“好。”
陆时遥便用着封溯的手机,对着他身上的伤,拍了十几张照片和一段视频,算是保留证据。
大夫等她拍完,说:“待会儿发我一份。”
陆时遥“嗯”了声。
之后,大夫开始给封溯检查身体,他在胸前、腹下几处地方按压了几下,问:“疼不疼?”
封溯摇头。
确认封溯只是受了些外伤后,大夫拿来几样药和一些棉签,小心地给他上药,只要是有伤的地方都仔细涂过一遍。
等药涂好,又风吹了会儿,大夫让封溯将衣服穿上,一起出了诊室。
大夫开了几样外敷内服的药,让助理去取,然后对陆时遥说:“我需要将封溯带回封家。”
陆时遥垂了垂眸,封溯现在住的那栋房子只是封家的一处别业,并非封家主宅。
封溯确实不适合继续住在那儿,房子里的保姆和司机,一个虐待他,一个也不尽心,公车私用,如果将封溯交给这个男人,或许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刚刚大夫给封溯涂药时,她看到了,动作小心,心细,也很有耐心。
“你能照顾好他吗?”陆时遥向他确认。
大夫保证:“可以。”
“那我问一问他。”
此时,封溯正站在柜台前,仰着头找着什么,当看到立在柜台上的支付码时,眼睛一亮,立刻踮起脚尖,并高高举起了手机。
扫完码,他转头看向大夫,软软地问:“叔叔,多少钱?”
大夫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温和地笑了笑。
陆时遥朝封溯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指着大夫说:“封溯,这是你亲叔叔,是你爸爸的弟弟。”
封溯听了,愣了愣,随后长而密的睫毛轻颤几下,低垂下来,眼中的光淡去,嘴唇抿紧。
陆时遥没有错过封溯脸上的表情变化,心想,事情可能有些麻烦了。
原本,她带封溯出门一趟,哪怕是来看病,封溯依然显得很开心,而方才她只不过是说了“爸爸”两个字,他的情绪便顷刻间低落了下来。
可见,封溯并不信任封家的人,所以,陆时遥觉得封溯不一定会愿意跟大夫走。
不过,她还是问了声:“你叔叔想带你回家,以后他会好好照顾你,也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你愿不愿意跟他走?”
陆时遥刚说完,便感到自己的手就立刻被一只小手拉住,有一股力气将她往上提。
她愣住。
“姐姐,我们走。”封溯踮着脚,绷着小脸,使着劲想将陆时遥拉起来。
可他人小力气也小,根本拉不动陆时遥,于是开始着急起来,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说话时都带着颤音:“我不要看病了,我也不要什么叔叔……”
诊所里安静,封溯声音不低,顷刻间,几乎所有人全都往他们这边投来了目光。
陆时遥终于反应过来,觉察到封溯情绪中的不稳定,她连忙反牵住他的手,安抚道:“你不愿意跟你叔叔回家,不走就是了,你不要怕。”
封溯却仍是感到不安,还是想往诊所外走。
陆时遥只好再次将他抱住,右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等终于将人安抚下来,她维持着蹲下的姿势,抬头看向大夫:“你看见了,他现在的情绪不太稳定,而且心里对你们封家的人感到非常抗拒,如果强行将他带走,并不是件好事。”
大夫显然也从封溯刚刚的行为中看出了这些,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抹锐利,随后才对陆时遥说:“那还是麻烦你先照顾他,您有时间吗?”
陆时遥点头。
大夫转身走开,很快又回来,手中拿了一个钱包。
“封溯原来住的地方就不要回去了,如果您家里不方便,可以带着封溯住在御封酒店,待会儿我会打电话和前台说明情况,到那儿后你们直接入住即可。”
他从中取出一沓钞票,交给陆时遥:“我身上暂时只有这么多现金,方便告诉我你的手机号吗,我给你转些钱。”
陆时遥:“……”
她连这个世界的手机号都没有。
想了想,陆时遥说:“你直接转给封溯吧。”
她轻轻喊了一声封溯的名字,封溯从她怀里抬起头。
封溯的情绪这会儿已经稍微稳定了下来,刚刚陆时遥和大夫的话他也全部听到了,知道姐姐不会再将他交给别人,脸色也有了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