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元琛蹲下来,握住了赵王那双老迈的手。
赵王的眼睛亮了亮,像在死前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这一生到底是可以圆满的结束了。
可元琛只是一点一点地凑近他,伏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赵王眼里的光立刻灭了。
似是难以置信,他张了张口,眼眶和脸颊的两边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直到最后,他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甚至没来得及宣王后和子女进殿,他就这么突然地死了。
死得无比孤独、无比凄惨。
而他留在众人心中的最后一幕,只剩下子奇在平成殿外颤声喊出的那句“赵王薨了——”
群臣齐跪,从此,再没有赵贤文王。
-
众臣已散。
直到此时,元琼才走到平成殿前。
她没能见到父皇的最后一面,但她就算进去了,大概也不知道该和她的父皇说些什么。
如果没有前些天的事,那么她可能永远都会做父皇的小棉袄,享受着他的宠爱。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见到元琛从殿中走出,元琼抹掉眼角那点眼泪迎了上去:“哥哥。”
元琛柔和地对她点了点头,又朝站在一边的俪姬行礼。
俪姬托起他,转向元琼:“元琼,以后要喊皇兄了,元琛毕竟继承了王位。元琛,母后也是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你既选择继位,以后行事便只能以天下人为重了,但也照顾好自己,别太累着了。”
王君薨逝,王后陪葬。
俪姬这番话,像极了遗言。
元琼急了,她推元琛:“哥哥!”
元琛亦蹙眉:“母后,既是以天下人为重,母后亦是天下人,儿臣废了这条规矩又如何。”
俪姬摇头,心意已决:“规矩就是规矩。”
谁都无法说服谁。
僵持之时,一直未说话的徐夙开口:“王后若是陪葬,恐怕只能在棺椁中看着公主嫁给臣这种人了。到时候若是公主被欺负了,太子日理万机,连个娘家人都找不着。”
元琼睁大眼,他在说什么啊!
这什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劝说方式啊!
但偏偏,徐夙抓得确实准。
俪姬是真的将元琛和元琼当成亲生的来养,她操心了这么多年,要说走之前有什么不放心的,就是这两个孩子。
俪姬敛容屏气:“徐正卿这么和本宫说话,是不是放肆了些?”
徐夙无波无澜亦没有接她的话,只是道破:“您这女儿难道还比不上皇家的破烂规矩吗?即便殿下废了这规矩您都不愿?”
俪姬沉默了。
当然不是。
徐夙适当地说道:“陛下还未入殓,王后还能再考虑考虑。”
一言扭转,王后再未说话。
元琛勾了勾唇,便让母后再考虑考虑。
明日一早便废了这规矩。
徐夙又站回元琼身后,她安下心来,问起一开始想问的:“哥哥,你在里面这么久,父皇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静默许久,元琛身后的手交叠,指尖微凉。
半晌,他道:“父皇说,他对不起你。”
元琼一怔:“……真的吗?”
元琛点了点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①
元琼低下头,心底的酸涩到底还是涌了上来。
这样也够了。
元琛望向在夜晚显得格外单薄的平成殿。
殿里那些虚情假意的话,他一句都没有说。
他无意为他那位父皇圆什么形象,这么说不过是希望元琼能好受一些,至少如今在她的心中,她与她父亲的事到底是有了个结果。
元琛嘴边噙着奚落。
自己可能也意外地是个心狠的人。
不然,他怎么会告诉父皇最后那句话。
——父皇,儿臣其实没那么规矩。您没发现厉火符不见了吗?您最引以为傲的、只听您一人号令的厉火营,早就是儿臣的了。
而这句话,却在暗处经历着几番弯弯绕绕,传到了另一人的耳中。
……
应毕时再度来到与那人见面的老地方。
“厉火符找到了吗?”
“还没有。”
与他说话的人额间青筋凸起,语气有些不耐烦:“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应毕时低头:“您息怒,虽然没有找到厉火符,但是厉火符的下落至少有了眉目。”
“说。”
“厉火符是被陛下拿去了。”
那人有些惊讶地回过头来,语调扬起:“陛下?”
应毕时心头一惊。
太子殿下继位,虽还未行继任大典,也理当称陛下。
但他还是改口:“是在太子殿下那里。”
沉默半晌,那人忽地压抑着胸腔的气息笑了起来,那笑里带着点狂:“我竟然没想到他有这样的城府和心思,他藏得可真好啊。”
应毕时辨不明他现在的情绪是好是坏,低头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那人止住了笑,“当然是去找,继任大典前,捅破天都得把他手上的厉火符给抢过来!”
-
俪姬蹙眉看向元琼和徐夙两人,这些日子以来宫中流言四起,她的心中还是膈应着。
元琼有点无措,向元琛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