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回孤儿院的路,却执拗地认为,只要她一直沿着一条路跑,头也不回地往前跑,总能回去的。
然后,把冰淇淋塞进阿姐手里,“阿姐你看,我们也有冰淇淋吃了。”
可直到手里的冰淇淋化成了水,她也没能见到阿姐,眼前只有盛家夫妇含着担忧失落的脸。
“是想姐姐了吗?”苏文秋温声细语地问她。
想,很想,她想回去。
转瞬阿姐的声音便像紧箍咒一般,将她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逼退回去。
“阿盏你要记得,在新爸爸新妈妈那里一定要多笑,多跟他们撒娇,没有家长不喜欢开朗爱笑的孩子。”
“如果他们问你,想不想回来,”阿姐喉咙一梗,片刻哆嗦着声线继续说,“想不想我,你一定要说,你喜欢你的新家,喜欢爸爸妈妈,要和他们永远在一起。”
盛盏清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她狠狠攥住阿姐的衣角,“阿姐,我不想跟他们走,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她的阿姐却用很严肃的语气告诉她,“没有什么想不想的,你必须这样做,只有这样才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阿盏,这个世界抛弃了我们,没有人愿意爱我们,所以,我们得加倍爱自己。”
“照顾好自己。”她向她许诺,“总有一天,阿姐会去找你的。”
盛盏清擦干眼泪,抬头朝盛父盛母挤出一个笑,一左一右地牵住他们,“爸爸妈妈,带阿盏回新家吧。”
这天之后,她再也没碰过冰淇淋。
“盏清姐。”
江开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拉出。
她回过神,目光对上还停在她面前的奶白色冰淇淋,抬手忽然又放下。
恍惚间,唇瓣一阵冰凉的触感。
她下意识舔了一口,醇厚的奶香在舌尖荡漾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盛盏清喉结滚动下,梗着脖子接过,下巴微抬:“既然都被我吃过了,干脆给我。”
她吃东西的速度一向快,吃完后江开仍然一口未动。
“你不吃?”
江开眸光闪了闪,“忽然不想吃了,盏清姐还想吃吗?”
“行,”她抓了抓脸,“总不能浪费了。”
“盏清姐喜欢吗?”路上,江开问。
他没有明说,但盛盏清知道他问的什么,温温吞吞地回:“还行吧。”
“我以后再给你买。”
她很快扫了他一眼,极轻地应了声,“哦。”
眼尾微垂,看的是地上交错的两道影子,她不着痕迹地踩上一脚。
江开没察觉,夺过她的购物袋,领先半步距离。
盛盏清唇角不自觉往上扬了几度,察觉后倏然拉平。
一时半会,她没能分辨出这种陌生而复杂的情绪,只知道自己会永远记得此刻发生的一切。
薄凉荒诞的秋日,眉眼澄净的少年,以及化在她唇齿间的甜软。
就像一夜春风后的满树梨花,曾如此鲜活地盛开在她单调乏味的世界里。
快到街口时,盛盏清偏头问:“我打算在下周六的演出上弹唱《予歌》,如果你闲着没事干的话,可以来看看。”
说完,她自顾自加大步子,不可避免地错过了江开随即而来的那声好。
但这不重要,她知道他一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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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盏清把《予歌》乐谱发给阿利他们,但这几人在得知这是她断断续续投入了一年半的心血后,说什么也不肯参与进来。
盛盏清的实力毋庸置疑,正因为这样,他们才更不想拖她的后腿,可现实中的水品差距不是一个“想”就能解决的,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从一开始,就放弃这个也许能让他们出人头地的机会。
见他们态度如此坚决,盛盏清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好在她事先就准备了两个版本,其中一个不需要乐队配合也能完成。
周六晚上,江开也在酒吧。
“小江,喝酒吗?”
苏燃这称呼变得太快,等到江开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坐到他身边,把酒杯推至他面前,也不管他会不会喝酒,笑说,“我替你阿盏姐姐准了。”
她口中的阿盏姐姐这会正在舞台上调整话筒架的位置,不多时拿着木吉他坐上高脚凳,干冰幻化成的云雾从机器里缓缓漫到她脚边。
江开朝苏燃点头示意了下,两手环住酒杯老半会,才往嘴巴里送。
他忐忑谨慎的模样像极了第一次喝酒的乖乖仔,直接把苏燃逗笑。
江开抿了下唇,转移的视线恰好对上舞台正中间的人。
盛盏清今天的打扮和以往不同,一字领针织短衫,阔腿牛仔裤,腰身纤细紧实,纯黑长发一缕放在胸前,另半边被她夹到耳后,露出细长流苏耳坠,多了几分成熟风韵。
从右上方斜射而来的光束,割裂她画着精致妆容的脸颊、细瘦平直的锁骨,像日暮时分的光,流落在清寂的世界里。
江开就算不往周围看去,也知道场上这些人的目光此刻都落在了她身上。
他心里顿时升起微妙的感觉。
他想让她站在更高更大的舞台,被更多人看到。但与之同时,心里那股与日俱增的占有欲也在不断叫嚣:她该成为他一个人的珍宝。
盛盏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思。
舒缓轻柔的曲调里,揉杂着她清傲冷郁的声线,在升腾的云雾里,朦朦胧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