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然,见她神色凝重,问:“出名不算好事?”
“对于那些想成名的人来说,当然是好事。”盛盏清欲言又止,半晌才说,“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我这,总有种挂羊头卖狗肉的感觉。”
“你是觉得自己名不副实,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出名,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她沉默半晌,“大概都有吧。”
“姑娘,”他笑说,“你太低估自己的能力了。”
她微滞,茫然地看过去。他淡笑不语。
临走前,他说:“最近一段时间,我不会过来了。”
盛盏清点头,没有询问原因。
他送给她的那把吉他,出自大师之手,全球只此一把,不提价格本身,光是拥有它所需耗费的人脉资源,就已经让大多数人望尘莫及。
这些他不提,她自然不会问。
有些关系,点到为止最为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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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盛盏清送回公寓的路上,苏燃不放心地说,“要不你去我那住?你现在身份被人扒出来了,朝露是去不了了,没准公寓也沦陷了。”
“现在还没到这个份上。”盛盏清打开车门,隔着窗户,弓身朝苏燃挥手示意,“别担心,有事会联系你。”
楼道隔绝大半的日光,落在地面的脚步声极轻,声控灯反应迟钝,灰蒙蒙的长廊像裹着一层黑纱,不远处一道矮胖身影纹丝不动地隐在晦暗不明的光线里。
盛盏清脚步顿住,后背渗出虚汗,而后看见那人将半截身子往门上一贴,又站直,低头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安全通道的门缓慢开了条缝,嘎吱声里,门缝渐大,盛盏清心口突地一跳,还没转过身,一双手猛地将她往里一带,动作看似粗鲁,却丝毫没有伤到她。
盛盏清节节败退,那双手牢牢钳制住她,将她后背摁在墙上。
理智终于回笼,随即而来的薄荷味将她嗓子眼堵住,她沉默地抬眼,对上江开鸭舌帽下的清亮双眸,只见他手指抵在唇上,轻轻嘘了声。
溽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她手臂是自由的,却被他拉住环在自己的腰际,动弹不得。
男生修长挺拔,不像看上去那般消瘦,严丝合缝的距离将他身上的肌理纹路,细致地烙印到她的肌肤里。
“干什么?”盛盏清无声地问。
江开压低嗓子,每个字音被他拖得又细又长,“保护你啊。”
门后的脚步声渐渐淡去,盛盏清五感尽失,察觉不到在家门口前鬼鬼祟祟的那人已经离去,低声问:“还没走?”
江开低低嗯了声,下巴抵在她头顶,过了差不多两分钟才松手。
黑暗藏住了盛盏清烧得有些厉害的耳廓,她轻轻捏了捏,率先推开门,不冷不热地问:“你不是临时有事?”
“不放心你,过来看看。”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盛盏清总觉得他说的话都带点模凌两可的意味,像寻常关心,但又可以理解为在调情。
她扫他一眼,没说话。
门上贴着一张便签,盛盏清撕下,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了眼。
“你好,我是楼下的新搬来的住户。您家地面漏水,渗到我家来了。这几天没联系上您,看到这条消息后,麻烦回个电话给我。”底下附带一串号码。
“……”
盛盏清微微侧头看向江开,皮笑肉不笑的,“保护我呢?”
江开的眼睛在稀疏的光影下更显黑亮,他无辜地摊了摊手,笑容里有几分罕见的吊儿郎当,“判断失误。”
刚进屋没多久,门铃响了,江开先她一步起身,朝猫眼一怼,开门。
盛盏清刚收拾完,抬眼就见江开迈着大步子朝她走过来,怀里一束玫瑰扎眼。
“你买花做什么?”
“送你。”他语出惊人。
“送我干什么?”她如临大敌。
“出院不应该送花?”
盛盏清默了默,翻了个白眼,“谁出院送玫瑰?”
江开啊了声,“出院不应该送玫瑰?都没人告诉我。”
他嗓音低磁,又像清酒般清冽,细细品下去,又带点灼人的烈度,“那行,就当提前预约明年情人节礼物。”
盛盏清愣住,一时分不清他是故意的还是无心之言,总之搅得她心里的池水波澜起伏。
苏文秋的电话见缝插针地挽救了她的无措。
电话那头叫了声“阿盏”后,很长时间没有动静。
盛盏清耐心等着,对面的人支支吾吾地说,“阿盏,你爸他……”
话音止住,盛盏清顿了顿,问:“爸怎么了?”
“没什么。”苏文秋避而不答,随便扯了几个话题搪塞过去。
盛家家境算不上殷实富足,但也达到小康水平。在盛家的那几年,盛盏清不用忍受大人为了茶米油盐酱醋的反复叨扰,也不用因成天穿着破破烂烂的毛线衫,而被穿得光鲜体面的同龄孩子笑话。
盛家夫妇在物质上的关怀,是她在贫瘠如洗的六年时光里,从未感受到的,但即便如此,她始终无法真正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种馈赠。
她总会下意识揣摩他们的心理,惶恐自己是否做了什么不恰当的行为,引来他们的厌烦,甚至是舍弃。
盛母年轻时担任过小学教师,有一段时间,盛盏清经常会去她任职的学校门口等她下班,那时候,她总能看到盛母和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一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