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王知府和张同知对他心存芥蒂, 事事皆防着他。
可他这人性子就是这样,该管的, 他自是不能落下。
近几年, 长临府常有女眷失踪, 对于这事,他心存疑虑许久,私下里也找人查了,但一直没查出什么端倪, 此事也就按捺不提。
这日,他同往常一样, 下衙回家,却在家门口被人拦住, 那人自称是临海县县衙的差役, 手上持有临海县唐知县送来的文书。
看着眼前的打扮普通的人,陆赞心中存疑, 真是紧要文书,自是要提交给府衙,为何会送到我地方?还是说, 这个唐知县存着其它心思?
对于临海县知县唐林,陆赞亦有所耳闻,知道他只用了短短数月的功夫,就将临海县县衙捋顺、重新修建集市、让县衙重掌码头,是个极有能耐的人。
也不知道他这样悄悄地递交文书,所为何事?
陆赞看着眼前这个差役,说道:“你随我进来。”
说完,便带头前往自己的书房。
陆赞打开文书,第一反应是临海县怎么会交不出税来?
这几月他听人说,临海县如今热闹得紧,百姓们做点小生意,就能将秋税给凑齐了。
看到后面的那两个数字,陆赞不敢置信,今年秋税,长临府一府户税不过八万两,地税十一万石,再按等级分给各县。
最高的临江县户税也不过一万六千两,地税三万石,临江县是紧县,且耕地众多,土地肥沃,上等田占了大部分,这才定了如此高的地税。
临海县少耕地,唐知县彻查后人口堪堪两千户出头,当初定的时候,明明定的是户税一万二千两,地税一万两千石,怎么会翻了倍?
陆赞收敛情绪,看着眼前的差役,厉声问道:“你可知,今年你们县衙收缴的夏税是多少?”
“回通判的话,今年夏税,户税一万两千银,地税一万五千石。”花朱大着胆子回道。
“尔不过是一个差役,怎会如此清楚?若是说假话的话,尔可是要受杖责的。”
“小的是县衙的拦头,唐知县就任后,便让属下们将往日的文书规整一遍,小的正好是整理府衙下发的文书的,这税收之事,自也在其中。”
“这些文书皆在?”
“皆在,而且唐知县得空便会看看这些文书,所以才会对此次税收心生怀疑。陆通判,这三万五千石的地税,临海百姓真的难以承担啊!”
说到这里,花朱跪下,别说唐知县知道这件事后神情凝重,就连县衙胥吏们知道时,也都难以相信,这一收,临海县定会元气大伤。
“你既然规整过,可记得往日的税收?”
“自是记得,小的成为拦头后,便将这些记下了。”
“这里有纸笔,你将那些税收一一写下,写明年月、夏税、秋税、户税、地税,记住,这些都是要有文书在档的。”
花朱听后,拿起纸笔,一笔一笔的记下。初入县衙时,他不过一个杂役,就对这些感兴趣,如今成为拦头,他自是对这些上心得很。
陆赞将这张纸收了起来,让这个拦头现在家里住下,或许之前这还算不上一件大事,有可能是府衙弄错了数字,虽然这概率极小,但也不是没有的。
那么随着花朱一笔笔写下这些年的税后,这怕是一件要案了。
这些税,皆比府衙定下的高了两到三成不止,这些多的银子、粮食,加起来足足有三万余两,而这还只是一个临海县。
长临府七个县,难不成就只有临海县一个不同?
陆通判本想赶紧回府衙查看往日文书,但又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而且看这个差役的打扮,看得出唐知县是怕这件事身后有知府的手笔。
但是,为什么,他会这么确定,自己这个通判并不知情?而且一定会帮他呢?
看其行事,可不像这么粗心大意之人,这其中,定有内情。
随后,陆赞称花朱为自己的远房亲戚,将他安置在客房暂住,不然这样直接出去,怕是会让人生疑。
这边陆通判按捺了下来,金部的员外郎可不会,他本就要将一路的税收运回到上京,而且因为上官齐尚书的叮嘱,他还想特意到长临府走一趟,收取临海县的税收和文书。
结果,还没等他过来,就收到了临海县知县的文书,看着上面的秋税税额,金部员外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上县,还是靠商税成为上县的,它的秋税竟然比一般的紧县还高。
而且瞧唐知县的意思,就算是以前的临海县,税收也没有同一府里面的其它上县持平,反而还略高。
这个金部员外郎本就负责长庆府路的税收,虽然下面的县极多,但对于这个上官着重讲过的临海县,他特意查看了之前的税收,那印象不可谓不深刻。
看到这文书,他哪里还坐得住,直接备上马车,朝长临府而去了。
至于长庆府路的转运使吕嵊,他是最后才得知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