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阖上眼睛,衣袖灌满了山风,一时间无拘无束。
下一刻,一双手扣住了她的腰。
“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阿弗一愣,回头看向男子。
她道,“殿下,你说什么,我不懂。”
赵槃手指沾了她发丝上滑落的水珠,低沉道,“你懂。”
……她若是不懂,就不会这般遗世独立地站在风口中了。
阿弗气息略略沉闷。
她是跟了辅国公府的私塾老师学了不少书,但时间尚短,一本论语也还没读完。
不像他,随口说个什么都能信手拈来。
阿弗反问他,“殿下既然什么都懂,那就放我走吧。”
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分开了彼此不是更舒坦?
赵槃低嗤一声,“阿弗,你还讲理吗?这里是你家,我困在你家走不了,论情论理,这话都该我说才对。”
阿弗抿紧唇线又开始生气。……这人从来都不会好好说话。
她顺着他的话头接下去,“既然你这么觉得,那么在我家,是不是事事都该听我的?”
赵槃眼也不眨,“你想怎么样?”
阿弗道,“分房。晚上咱们分房睡。”
他摇头拒绝,“不行。”又随口拈了个理由,“你那卧房只有一间。难道又要我睡桌子?”
阿弗皱眉。
他之前又不是没睡过桌子。她刚把他救回来那会儿,就是用两张桌子给他拼的床,他足足睡了一个多月,这会儿却又来推三阻四。
赵槃神色有点无奈,“阿弗,好歹我也是个太子。”
阿弗跟他商量,“殿下不愿意睡桌子,我睡也可以的。反正咱们之前也是这样的,睡桌子也很舒服的。”
“不舒服。”他驳回。
阿弗气闷不接话茬儿。
他让步道,“同处一室……我可以答应不碰你。”
阿弗略略宽怀,“好吧。”
赵槃平日里都是说一不二的,这次肯让一步,已经算是不小的胜利了。
赵槃撩着她的发丝,“阿弗,咱们已经是夫妻了。你躲得了一天,躲得了一辈子吗?”
阿弗刚想辩驳一句,唇间猛地一柔软,被他垂眸吻住。
啊,又这样?她奋力挣扎。
赵槃圈着她的腰,拖着她的发,暴烈又温柔,叫她无路可退。
……他总是这样叫人猝不及防,上次他这样深吻她,还是在试喜服的那一天。
阿弗的力气不大,很快被男子弄得意乱神迷,一边徒劳抵触着,一边陷入浑浑噩噩中。……连对方停下来,她居然没意识到。
赵槃抽了手,见她还微闭的眼睛,意味未尽地问道,“喜欢吗?”
阿弗晃晃脑袋清醒过来,脸比秋天熟透的红柿子还红。
“你又亲我!”她慌乱地捂住嘴,恼羞成怒,“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随便碰我!我真的要生气了!”
说罢,阿弗夺路而逃,跑进自己的卧房里,“哐当”地一下子甩上了门,把那人给关在外面。
要是在东宫,她自然不敢这么做。可现在是在她自己的家,她不要迁就那男人,她不要处处忍气吞声。
出乎意料地,门外的人居然没来敲门。
阿弗理了理凌乱的发丝,觉得他可能是理亏了,没脸来敲她的门。
她在自己房中窝了好半晌,断断续续地生着闷气。直到天色微暗,咕咕叫的肚子叫她不得不又打开房门。
一阵诱人的饭香隔着木板门传了进来。
阿弗轻轻地打开一个小门缝儿,见桌上摆了几道小菜和碗筷。
厨房中仍然有炊烟袅袅升起,隐隐的柴火爆破声清晰可闻。
那人那么久没来找茬儿……不会是在做饭吧?
阿弗郁闷地看看天色,确实到了吃饭的时辰了。
厨房里阵阵的香气传出来,引得她腹中空落落的。可是她刚刚才冷了赵槃一下午,如何好意思又吃他做的饭。
阿弗缓缓踱步到小桌前,忍不住用手指飞快地蘸了一口菜汤。
……嗯,好吃。
应该不是赵槃厨艺好,应该是她饿了吃什么都好吃。
吧?
她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恰好就被厨房里忙碌的男子瞥见。
他随口叫她,“阿弗,过来帮忙。”
阿弗浑身一激灵,脸色不可避免地又红起来。
锅里正在烹着一条鱼,灶台上热着米饭。
阿弗想蹭饭,只好主动打破沉默,“……怎么会有鱼?”
赵槃拿着蒲扇略略弯腰,还在掌握着火候。他不甚在意地答道,“去小溪里叉条鱼,不是什么难事。”
阿弗小声道,“我以前也试过,但是没叉到,还弄了一身泥。”
赵槃莞尔,“以后我教你。”
他的注意力还在饭菜上,用漏勺将鱼翻了个身,随后顺手把漏勺递给了阿弗。
阿弗捧着漏勺,定定看着眼前的人。
他那微白的手臂沾了些许的炭灰,颀长的身形与低矮简陋厨房格格不入。他的一双长眉、眉下一双眼也是矜贵而秀气的,蓦然沾了厨灰显得有点突兀。
阿弗心念微动。
她之前独自住在这里时,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能跟她同耕同作,同饭同眠的庄稼汉子罢了。
为什么老天爷要赐给她这样一个赵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