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常导,年稚终于松口气,卸下了脸上官方的甜美笑容。
她继续拖着身子回浴室放水,看着那枚红酒浴球在热水里逐渐融化,竟然有些解压。
一切准备就绪,试试水温也没问题之后,年稚迈进浴缸里躺下来,把所有的烦恼都抛在了脑后。
蒸腾的雾气和红酒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化作让人昏昏欲睡的氛围。
她记起最近在网上看到的冥想课程,心血来潮想尝试一下。
年稚闭上眼睛,彻底放松身体上的每一块肌肉,想象着自己正漂浮在温度舒缓的海面上。
那里风景秀丽,景色宜人。
*
季初点开团队交上来的几则策划案,眉头紧锁,一双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
策划总监是季家的老人,他明白自家这位新上任的少东家,虽然平时看着温柔近人,其实在商场上比季老先生和季总都要杀伐果断。
他犹豫半天,最后上前试探询问,“小季总,这些案子都不合要求吗?”
季初沉默半晌,抽出最底下的那份,“这个做得还不错,再细化一下,最终版记得交给我签字确认。”
策划总监瞬间感到无比柳暗花明,他难掩脸上的笑容,“好的小季总,我们立刻执行。”
“对了,”季初叫住出门欲走的策划总监,“员工食堂还开着吗?我想借用一下厨房。”
“开着开着,我带您去。”
……
季初没让员工们送,他提着厨房大师傅送的保温桶,散着步子跨越大半个岛走了回去。
这样能让他消化掉心里的坏情绪。
回到宿舍,浴室的灯正开着,隔着玻璃门不难看出里面烟雾缭绕。
知道年稚正在洗澡,季初没有打扰。
他擦干净餐桌,把保温桶里的菜和米饭放上去摆好,食物的香味瞬间充满了整间屋子。
季初抱着胳膊打量一番,在吊灯的暖光下,这间小屋竟然有点儿家的味道。
他想起八岁那年,小小的他因为父母不让他穿裙子而生气,一怒之下悄悄爬上了仓库的货车。
年幼的他不明白外面的陌生究竟有多危机四伏,哪怕是看起来忠心耿耿的员工,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也会露出隐藏的獠牙。
货车司机把车开到郊外,正准备装货的时候,看到车厢里还坐着个粉嫩的小孩。
他认得这是雇主家唯一的儿子,从出生就含着金疙瘩,众星捧月,锦衣玉食。
司机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北方汉子,寻常靠力气吃饭,不懂那些高深的大道理。
但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孩子,是他平步青云,一夜暴富的最好机会。
他半哄骗半威胁地把季初带回了自己家,把他关到厕所里,并告诉他,“如果你不听话,我现在就去杀了你爸妈。”
那时候季初虽然年纪小,但早就明白了死亡是什么意思。对父母的担忧和对司机的恐惧,让他惊惧交加,再加上一整天水米未进。
入夜之后,蜷缩在角落里的他就开始发高烧。
就在小季初以为自己要死在那的时候,一个小姑娘推开了厕所的门。
在她身后还有个举着手电筒的大人,小姑娘逆光向他走来,神圣得如同最美好的天使。
后来,一大一小两个人把季初带回自己家。也是在这样暖烘烘的灯光下,他吃到了离家出走以来的第一顿饱饭。
听那个女人说,饭桌上唯一的一道菜是国外流行的中餐,叫做子姜鸡。
季初长大以后回去找过她们,可他派去的人只查到,那对儿母女是司机家的租客,季初回到家的第二年两个人就葬身火海,死于非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季初看了眼时间,从他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二十分钟。
年稚还没有出来。
他突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就算年稚把淋浴头开到最小,最起码也会有轻微的流水声传出来。
可是从刚才到现在,浴室都太安静了。
季初走进些,叫了几声年稚的名字。
没有任何回应。
她出事了。
这个认知像一颗惊雷,在季初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连忙推开浴室的门,入眼就看到年稚闭着眼睛靠在浴缸上,正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滑。
“年年!”
季初的心一下被高高吊起,周遭雾气弥漫,他在一片潮湿闷热的空气里,只能听到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连忙扯下旁边挂着的浴巾,伸进水里捞起年稚的腰。
她真的很瘦,纤细的腰肢轻松就能被他两只大手握住。
把人抱在怀里之后,季初才有了一丝真实感,年稚的脸颊因为热水泡得太久而微微涨红,紧闭的双眼上方那些浓密的睫毛都挂着水珠。
整个人单薄得像一张白纸。
季初颤抖着把年稚抱出浴室,匆忙用浴巾给她擦干身上的水,然后把人平躺着放在床上。
一系列动作下来,季初竟然感到有些窒息。
这才反应过来,自看到年稚在浴缸里躺着的那一刻,他就由于太过紧张忘了呼吸。
跟组医生接到季初电话之后立马赶了过来,人命关天的大事,他一分都不敢耽搁。
常导听说这个消息后也匆忙跑来,他头发凌乱,脚上还踩着两只不一样的拖鞋,一看就是刚从床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