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的眼眶又红了,含着一层朦胧的泪光,她强忍着没让泪水流下。
穆国公夫人看着女儿这副样子,心疼极了。
她想说什么,却被穆国公按住,示意她让女儿自己来。这毕竟是她们母女的事,有些事外人帮不上忙,有些话得由女儿自己来说,女儿的心结不能解开,外孙女也不见得可以释怀。
穆国公也觉得心里憋得难受,拉着老妻先到旁边坐下。
沈氏又深吸了几口气,才再次开了口,声音更沙哑了,问出一连串的问题:“尘姐儿,你记不记得姜姨娘这些年一直不肯让你接近我和沐哥儿?”
“记不记得姜姨娘总想让你住到郊外的庄子上去,远离侯府?”
“你还记不记得过去这些年,但凡你要出府或者府中大宴,姜姨娘就会身子不适,用各种理由把你留在她身边不让你见外客?”
“还有……”
沈氏深深地凝视着楚千尘的凤眸,艰声道:“姜姨娘她甚至不喜你接近逸哥儿,对不对?”
说话间,沈氏不由想起了楚千尘小的时候。
那时候,小小的女童梳着两个鬏鬏头,精致的面庞犹如白瓷娃娃一样,玉雪可爱,她性子乖巧,说话总是慢慢的,软软的,十分听话懂事。
她见这孩子乖巧,也想多亲近,而且楚千尘和楚千凰同龄,可以让她们一块儿玩、乙一块儿读书,结果那段时日姜敏姗一会儿生病,一会儿对着楚令霄哭诉,一副自己要和她抢孩子的样子。
再后来,楚千尘看到自己就躲,她就知道是姜姨娘让她不要亲近自己。
她一向不喜强人所难,也就对楚千尘冷下了心。
现在再回想起来,这根本就是姜敏姗心虚,她生怕自己与楚千尘处久了,会发现端倪,所以才不想她们太接近了。
姜敏姗想把楚千尘养歪了,养废了,想让这孩子在侯府孤立无援!
想着,沈氏的心又开始一阵阵的抽痛起来,心如刀割。
她的女儿本该是被她掬在掌心呵护的珍宝,本该想享尽家人对她的娇宠,本该活得意气风发、无忧无虑,而不是过得那么卑微,过得那么艰难。
沈氏恨楚令霄,恨姜姨娘,也恨她自己。
她身为母亲,本该保护她的女儿,可是她没有做到。
这种歉疚与悔恨令沈氏心中忐忑不已,令她几乎不敢碰触楚千尘。
她害怕她的女儿恨她。
沈氏说的这些话也像是无数根针似的刺在了穆国公和穆国公夫人的心头。
二老都觉得不好受,脸色难看极了,然而,事到如今,悔之莫及。
楚千尘一直没说话,一手攥成了拳头,似乎在思考。
她的沉默令沈氏心中更煎熬了,沈氏有些小心翼翼地唤道:“尘姐儿……”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楚千尘身上,也包括陈嬷嬷与琥珀。
“母亲,”楚千尘看着沈氏的眼眸清澈明净,语调稳稳地说道,“您是说,我出生后,就被父亲抱走,替换给了姜姨娘?”
“我其实不是姜姨娘生的,是母亲生的,对吗?”
沈氏怔了怔,回忆了一番,这才意识到她方才只说了楚千尘不是姜敏姗所出,是自己生的,却忘了说她和楚千凰彼此被调换的事。
“对!”沈氏连连点头,沉声道,“十四年前,我在大平寺生下孩子后,你父亲就偷偷地把你抱走了,抱去了老家,凰姐……楚千凰她才是姜敏姗生的!”
起初沈氏的语气还算自制,说到后来,她的情绪又激动高昂了起来,身子又是一阵不可自制的轻颤,声音近乎嘶吼。
此时,沈氏再回想楚千凰身上的那些疑点,原本一直想不通的地方也都想明白了。
原来如此。
难怪楚千凰用尽一切手段都要进宫!
难怪楚千凰这半年来的很多行为根本就无法解释!
难怪楚千凰突然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些疑点都可以推导到一个显而易见的结果——
“楚千凰她也知道了真相!”
沈氏肯定地得出了结论。
她这句话一锤定音,令得穆国公夫妇、陈嬷嬷等人的脸色也又是一变,心头泛起一股苦涩。
这些年的付出与相处都不是假的,无论是楚千凰真正的身世为何,这些年来穆国公夫妇都把当亲外孙女对疼爱,又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沈氏艰难地闭了闭眼,仿佛被倒了一桶冰水似的,心凉如冰。
她终于恍然大悟。
一切不合理的背后所隐藏的原因其实再简单不过了,因为楚千凰最近知道了她自己的身世,所以,她才不信任自己,所以她才要自谋前程,所以她才会一次次地忤逆自己。
“啪!”
穆国公夫人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一掌重重地拍在旁边的茶几上。
她心头既愤怒又憎恶,咬牙切齿地骂道:“楚令霄真不是东西,这种卑劣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我们沈家待他们楚家也是仁至义尽了!”
“好好的嫡长女许给了他们,他居然以庶充嫡,这些年更是故意折辱我的外孙女!”
穆国公夫人越想越气,越骂越火。
若是现在楚令霄在她身前,她已经一巴掌招呼了上去,不,这区区一巴掌哪里够泄她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