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闻梨知道,男人只是一如既往地不善言辞,不会表达罢了。
她心头的紧张与局促少了些,主动找话题说:“我看你一直戴着眼镜,是近视了吗?”
江阙的确有点近视,不过只是轻度近视,根本不妨碍日常。
他之所以在鼻梁上架着副繁复的窄边金丝框眼镜,不过是想要借助这些赘余的东西,遮住他眼里日渐深重的执念与疯狂罢了。
现下听闻梨这么说,不禁斟酌着问道:“你…不喜欢?”
“喜欢啊,”闻梨不假思索道,“戴着还挺好看的。”
小姑娘诚挚明亮的眼与脱口而出的赞美,让江阙嘴角的肌肉,微不可见地扯了扯。
察觉到之后,又连忙克制地抿了抿嘴角,甚至还此地无银地以手握拳,搁在唇畔遮了遮。
因为这动作,闻梨‘咦?’了声,注意到他手上那串雕刻着繁复梵语的檀木佛珠。
“这佛珠手串好特别啊。”
江阙垂眸看了一眼佛珠手串,问小姑娘:“喜欢?”
闻梨不疑有他,点点头说:“看着很沉稳…”也很适合你。
她后半句话还没说完,男人就已经摘下那条跟了他八年的佛珠手串,作势要给小姑娘戴上。
闻梨下意识要拒绝,但是当男人触碰到她肌肤的刹那,她神情恍惚了下,等回过神时,佛珠手串就已经松垮垮地圈在了她的手腕上。
珠身上还残留着男人灼热的温度。
直烫到她心坎上。
闻梨鸦黑的眼睫扑簌了两下,在江阙给她戴上佛珠手串,即将松开的那一刻,下意识捉住对方。
一大一小、两只同样精致修长的手掌纠缠交叠在一起,宛如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不可分割。
江阙指尖轻轻颤栗了下。
他压着心底汹涌澎湃的情绪,绷紧下颚,幽深晦暗的眸光直直看向闻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是始作俑者却根本不敢抬头,更遑论看他的表情。
“江、江阙,”闻梨声音止不住地发抖,“那晚,我、我们…”
她忍不住想将这个话题摊开来讲,想试探试探江阙的态度。
但是临门一脚,她到底还是胆怯了。
万一这只是她一个人在自作多情该怎么办?
万一江阙做这一切,只是把她当做家人、当做妹妹该怎么办?
万一要是她越界了,惹江阙讨厌了,又该怎么办?
经过那漫长的八年,闻梨真的是怕了。比起被男人冷落疏远,她还是更愿意隐藏自己的小心思,假装若无其事地站在他身边。
甚至还自欺欺人地想:
其实能不能以另一半的身份站在男人身边,并不重要。
只要能站在他身边,她就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闻梨疯狂跳动的心脏渐渐停缓了下来,刚刚还由于紧张而不停发抖的手,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就在她脱力,手掌缓缓从男人手上掉落时——
男人反手抓住了她。
闻梨一愣,下一秒,就听江阙低沉的声音乍响在自己的头顶。
“阿慈,你愿意嫁给我吗?”
“……”
闻梨的表情,由呆愣到茫然,最后攒成一股掩饰不住的狂喜,烟花般缓缓绽放在她瓷白的小脸上。
逼的她眼圈都洇染上一抹殷殷的红。
她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江阙,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却被自己生生按捺住了。
因为她害怕这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想,一出声,就会打破这份镜花水月般短暂而虚幻的美好。
江阙不知她心中所想,率先出了声。
然后一下叫醒了闻梨的美梦。
将她从云端拽至泥淖。
他说:“闻家现在资金周转链出现问题,亟需跟其他公司合作,我怕…我担心王君昊的事可能会再次发生,所以…所以你最好还是呆在我身边比较安全。”
“至于今后——”
他顿了顿,声音连同眸色陡然都沉了下去。
“你要是找到喜欢的人…”他抿了下干涩的嘴唇,眼底浮现一抹哀痛,“你放心,我不会困着你的。”
“到时候…我会放你离开…成全你们的。”
随着他最后一句话落,闻梨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褪却。
闻梨知道自己应该拒绝这个荒诞的事情,但她看着江阙专注的眼,还是忍不住想要试一试。
江阙这么多年来孑然一身,他身边没有女人,更没有喜欢的人,所以她这也并不算趁虚而入。
况且,如果他们今后真的结了婚,那她一定会对他好的,一定会努力却学着做一个合格的妻子。
她会把自己能给的,一点都不保留的,全部都给他。
闻梨心脏重新开始剧烈狂跳。她试探着张了张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男人的眼睛道:“…好。”
江阙身体骤然紧绷,咬紧牙根以克制住自己脸上的肌肉表情。
过了许久,才终于平复了些许情绪,找回自己的声音。
有些急切地说:“我记得你明天早上一二节没有课。”
闻梨点了点头,复又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
翌日。
闻梨拿着红艳艳的结婚证,呆呆站在人满为患的民政局门口,好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