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如此艰难,他孤独的承受着。
他没有跟自己发狠较劲,不堕落酒色不寄情烟毒。他隐藏爱情,回味爱情,但没有埋葬爱情。
画地为牢,他心平气长的等在这里。
巷子里传来悠长的叫卖声-----磨剪子哎,戗菜刀。
由远及近。
她枕在他粗壮的手臂上,背部贴着他结实的胸,一声一声默数着他年轻而富有激情的心跳。
他以相依为命的架势,搂住她。
她心里矛盾,一会儿觉得此生无憾,一会儿又贪念天荒地老。
床头放着一个相框,金粉已落,显得廉价,与这个简陋的住所相得益彰。
周语拿起来看,照片里,男人拘谨女人冁然,男人环抱女人,手放她肚腹上。
照片背后是两行秀气小字------顾来一家留影于重庆两路口。下面跟着年月。
周语爱惜的抚摸,悄声说:“里面有三个人。”
顾来愕,转头看去,周语满脸泪痕。
调整呼吸,她翘着嘴角,指着照片,“这儿,还有个小人儿,”顿了顿,长长的吁气,“是你的。”
她将相框紧紧抱在怀里,声音不可抑止的染上哽咽,断断续续,“后来没了……我没保住她……”
那是顾来第一次看到周语哭,他从前以为这女人是铁铸的,无情无义,没有眼泪。
他终于看到她哭。
没出声,甚至不让他注视。她将脸转到枕头里,消瘦的双肩微微颤抖。
他同样难过,将她揽入怀里。
空气一度静得骇人。
周语很快平静,相框放回去,转过来和他谈天说地。
铁门不隔音,门外有妇人在喊:“小军,回家吃饭了!”
顾来才想起来问她:“饿不饿?”
周语没回答。
顾来起身开灯,套上裤子。悉悉索索的声响过后,他俯身对她说:“我去煮饭。”
周语说:“别做我的,我没胃口。”她坐在床沿,不紧不慢的扣文胸,“我马上走。”
顾来高壮,站在灯前挡了大半的光。看不清脸,只听到说话:“那不做饭,”他声音很闷,“我煮面。”
周语穿衣,不说话。
“丝瓜面,你从前爱吃的。”顾来堵在门口。那双深邃的大双眼皮让人不能直视,“吃了再走。”
周语弯身穿鞋,声音平静无波:“我马上走。”
“……什么时候再来?”
“……”
拉链呲呲。
周语不紧不慢的穿,光整理褶皱,她花了半小时。
“什么时候再来?”
周语直起身,认真看着他:“顾来。”
他不语,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我们可能会有很久一段时间不能见面。”
默了会儿,他问:“多久?”
“说不好,很久。”
“比上回还久?”
上次一别是三年。
周语点头:“嗯,比上回久。”
陷入沉默,良久后,顾来哦一声。
周语将挎包扶一下,说:“刚才我说的,你都听明白了?”
“嗯。”
周语不信,“我说什么,你重复一遍。”
顾来看着她,半晌,背出来:“你让我不能娶别人,不然杀了我。”
四周静了许久。
周语突然笑起来,指尖暧昧,从他裤裆一路往上,“看来你并没把脑子栓在下半身,”在他胸口停下,拍了拍,没个正形的,“说着玩的,这么正经八百的做什么。”
顾来沉着脸:“什么意思?”
周语笑着:“男人女人其实都一个德行,床上的话信不得,你不知道吗?”笑容敛去,“现在知道也不晚,回水库里,该干嘛干嘛去,娶个村姑,生几个儿子,听说你哥都结婚了。”
她说话颠三倒四,这会儿又让他回去。
顾来盯了她半晌,突然问:“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周语似乎在整理说辞,半晌后点头:“确实出了些状况,所以真的,你回家去,别呆这儿了。如果一切顺利,往后说不定我还能去看你。”
“……”他犟得要死,低头想了很久,仍是那句,“我等着你。”
周语恨恨的:“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顾来反过来问她:“你是不是欠人钱了?”
周语愣一下:“?”
顾来:“是不是欠别人钱?”
她回想,说:“是欠了吧。”
“怎么回事?”
周语不愿多说,轻描淡写几句:“以前犯了事,那人出钱替我顶下来。”
“谁?”想了想,“那个男人?”
周语没作声。
“你欠他多少?”
“……关你屁事。”
“欠了多少?”
“你他妈穷得自身难保了,”周语冷声:“告诉你有意义?”
他坚持:“欠了多少?”
两人僵持,片刻后,周语妥协,信口说个数:“一百多万吧。”
“……”
世界安静了。
一阵翻箱倒柜,顾来手里握着一张农行卡:“里面有6万。”
6万和100万。
周语嘴角扯一下,没接。
他也没好意思坚持,只低声说:“你别急,我会再去挣。”
周语乐了,洗涮他:“那好,你回蓝田镇跑摩的,运气好的话,凑齐那个数我还没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