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浅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恨不得能立马晕过去,又忍不住给白九这帮同门下了绣花枕头的定义。
明明山魈就在几步远的身后,这憨比竟还在碎碎念紫电网是一次用品浪费可惜。
亦浅用余光紧紧盯着山魈的动作,却不敢贸然提醒。
万一那山魈暴走,吃粪君恐来不及出剑就会被咬掉脑袋,那么紧接着没了脑袋的,就是她。
周遭越发静寂,连原本隐约的蝉鸣声都消失无踪,空气就像凝结了般,只剩耳边的唠叨声。
亦浅头皮发麻,本来因丹药好些的伤又因过度紧绷的身体而扯得生疼,一身冷汗,只能暗自祈祷追山魈的人快些回来。
这么大个没看见吗,瞎跑什么!
山魈咧开的嘴愈发大了。
那大嘴至少能装亦浅两个头!
亦浅浑身发毛,小心翼翼地撑起身子。
山魈没有动作。
轻舒了口气,然后在下一瞬,猛地站起身,拉起吃粪君的胳膊,就带着他拼命地向那群人方才离开的方向冲去。
跑!
身后一阵劲风袭来,亦浅踉跄了下躲过,并不回头,一味狂奔。
吃粪君倒是疑惑回头,正好与山魈微笑的眸子对视。
一声洪亮的尖叫声响彻树林,紧接着拖着亦浅加快了速度。
就知道此人靠不住,亦浅翻了个白眼。
但还算有良心。
山魈似乎满意看到两人的惊恐模样,像玩够了般终于向前纵去。
一纵就是一丈多远,无声无息又来势如风,只三两下就追到亦浅吃粪君身后。
二人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刺鼻腥风,皆是一震,心知再无处可逃。
吃粪君大喊一声,转身拔剑向山魈冲去,然后整个人理所当然地飞起,坠落到亦浅身前,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亦浅浑身一震,没有丢下吃粪君,决绝般转身,将手里紧握着的石子拼命向山魈的眼睛砸去。
最后的抵抗。
像挠痒痒似的,山魈摇头晃脑,然后发出一声怪叫,挟起一阵阴风,如影随形般向亦浅猛地扑来。
出师未捷身先死。
亦浅眼角沁出一滴泪,来不及想遗言,就要跟这个世界说再见。
中道崩殂,我很抱歉。
想像中的剧痛没有出现。
那是一道青色如流星般冷清的剑光。
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光华。
山魈轰然倒下是亦浅眼中最后的画面。
仿佛落入一个温暖怀抱,她得偿所愿地晕了过去。
“疼…”
*
有言大梦三生,可惜亦浅只来得及回顾了下自个的前半生。
钟鸣鼎食之家,也算是皇亲国戚。
仗着皇后姑姑、太子表哥和她父母逝前专门请旨破格给她的丹书铁券,她本以为能肆意到老、长乐无极。
然高楼倒塌只要一瞬,亦浅亦从天之骄子落入凡泥之间。
昨日的观戏听曲斗蟋蟀变成了今日的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明媚成为跋扈,直率成为恶毒。
就是这么现实。
那日接旨时指尖的冰凉逐渐传至全身,冻得她发颤。
睫毛如蝴蝶翅膀般不停煽动,下意识睁开眼。
她醒了。
入目是青色的床被,身上也换了套合身的干爽衣服,亦浅眨了眨眼,撑起了身子,却在下一刻又摔倒趴回床榻间,哼哼唧唧。
扯着伤口了。
如小猫般的哼唧声,怪令人心疼的。
亦浅缓了缓,这次小心地拉着帷幔起来,转了个身,虚靠在床头。
抬起胳膊,谨慎地拉起衣袖,之前被电得焦黑的伤口已然被涂上了伤药,但亦浅还是崩溃地移开眼。
利索地放下袖子,眼不见心不烦。
又难免忧心忡忡。
丑!
离床不远处的座椅上坐着个白衣男子,面容俊秀,风姿如玉,此时正定定地看着亦浅动作,泓邃深幽的眸光中似有复杂。
仿佛是察觉到目光,亦浅抬眼,正好看到座椅中俊隽男子。
清啸朗月,风姿绰约。
亦浅的心猛然一跳,不知怎么有些扭捏,低头抠了抠手指,然后迟缓地试探性开口:
“哥哥?”
得到一声若有若无昂的回应,就像是心中悬着的钟终于落定,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也不在意白九不说话,小声询问:
“我们是在哪?”
声音中带着不自觉的撒娇。
“天枢门,开阳峰。”
第3章
开阳峰。
天骄大弟子白九的座峰。
白九冷淡地看着她,想起同门的言论,鼻息之间又是一声轻笑:“我竟不知太子妃何时成了贫道的未婚妻?”
没有出现想像中执手相看泪眼的激动场景,白九甚至没有问她伤得也么样。
察觉到白九的冷淡,亦浅难免失望。
收回前倾的身子,低下头,怏怏开口:“我不这么说他们就要把我送下山。”
说完她又不死心地试探般抬眸看了眼白九,见他端坐在座椅上,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扶手,幽黑的眸中依稀透露几分嘲讽之意:
“乡野之地有幸能遭太子妃踏足,真是蓬荜生辉。”
早前京中若有人敢这般明目张胆地阴阳怪气挤兑,亦浅早就招呼上去教他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