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四娘噎住。
温鸾冷声:“小娘子口口声声称我有意为之,又道我是狐媚。那身边不带丫鬟,似乎是与孙家哥哥在林中独处的小娘子你,又是什么?”
她把手一甩,冷冰冰地行了个礼:“孙家老太爷曾任太傅,八娘心中敬佩不已。可眼下看来,孙家说不得也不过是沾了孙老太爷名声的光彩,底下子孙待客的礼数,也不过如此!”
贺四娘气得跳脚:“你……你血口喷人!”
温鸾微微一笑:“是了,我忘了,四娘子不算孙家人。”
温鸾说完话,也不要什么仪态了,大大方方翻了个白眼,袖子一甩,走到顾溪亭身侧。
才站定,耳边就清楚地传来了男人发沉的笑声。
她抬眼一瞥,顾溪亭微微低头,虽敛了笑,嘴角却还微微勾着。
顾溪亭原本有些替温鸾担心。
三年孝期,她乖巧地待在家里,听说鲜少出门。如今一出来,就碰上这么件糟心的事情,实在令人无奈。
可听到她一开口,顾溪亭就笑了。
他的阿软还是那副脾气,瞧着软乎乎好说话,骨子里却是硬气得很。
贺四娘恼极了,呀呀叫着,就要去抓温鸾。孙七爷大惊失色,伸手想要去抓,才抓着袖子,就被人躲了开去。
温鸾好在早去了顾溪亭身边,贺四娘这头扑过来,那头顾溪亭已经把人护在身后。瑞香松香也跟着一左一右,护在温鸾两侧,嘴里不忘大声嚷嚷:“打人了!贺家娘子要打我们八娘!”
顾溪亭单手抓住贺四娘的手腕,一使劲,所有人就听到了贺四娘“啊”一声尖叫。
一时间,林子都静了下来,只听得到贺四娘疼到哭嚎的尖叫。
“疼!表叔……表叔救我!”
“表叔……表叔,好疼啊……表叔……”
贺四娘跪在地上,手臂折在背后,哭得妆都花了。
“顾……顾大人……”孙七爷脸色发白,“四娘不是有意的,请你放了她……”
顾溪亭身在皇城司,手上的功夫自然不弱。
他没放手,冷眼对孙七爷道:“因着是女子,我这才没用多大的劲。”
“顾大人,是四娘错了……”
“贺家娘子喝醉了,在林子里哭得一塌糊涂,劳烦你送她回去好生歇着。”
梅林这边的动静,有丫鬟来时瞧见,匆匆忙去向主子通禀。这会儿过来,恰好听见顾溪亭的话,再看贺四娘的模样,吓得赶忙上前。
又是搀又是扶,几个丫鬟赶忙把贺四娘往林子外送。稍远点,有几个婆子迎面走了过来,嘴巴一张一合,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孙七爷这会儿回过神来,擦了把汗,对顾溪亭拱手道:“顾大人……多谢。”
顾溪亭颔首:“不必。”
孙七爷看看温鸾,有些踌躇:“温小娘子不如一块回去,若是……若是等会儿问起,也好……”
温鸾摇头:“贺家娘子只怕不愿见我。郎君且自己过去吧。”
孙七爷犹豫了一瞬,忽的脸色一变,丧气地低了头。
温鸾瞧得清楚,略有些诧异,不等想明白,发顶被人轻轻一拍。
她抬起头,顾溪亭正看着她:“要说亲?”
第114章 、〔一一四〕对饮
顾溪亭一笑, 温鸾看得都愣了。等醒过神来,急忙道:“是孙家请了媒婆往家里提了提。阿爹阿娘并未答应,我也……我也……没答应。”
她声音越说越轻, 到后面,几乎是从唇齿间轻轻吐出来的,头也跟着低了下来,自然就错过了顾溪亭勾起的唇角,和含笑的眼。
顾溪亭脚步一迈,转而走回到树下,席地而坐:“这茶如何?”
“虽不如家里的, 可也算得上不错。”
温鸾答应了声,也跟着坐了下来,亲手倒了杯茶, 递给顾溪亭。
顾溪亭接过喝了一口,捏着茶盏的手点了点盏壁, 道:“确实不错,也确实不如你上回托人送来的春茶。”
温鸾弯眉:“表哥若是喜欢那春茶,等开春了, 我再让人送些永安。那是我新收的一家茶园三年前种的,头年养得不太好, 出不来几两好茶。这两年种得好了,正打算再多种一些, 提高产量。”
顾溪亭脸上浮上微笑:“这三年, 你倒是没让自己闲下来。可是觉得凤阳比永安更令你痛快?”他嘴里说着话, 目光牢牢盯着温鸾。
温鸾抿抿唇,笑道:“我……总是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的。”
头一个月,她陪着阿爹阿娘沉浸在祖父过世的悲痛里。时间久了, 再多的难过也都渐渐散了去,于是空闲下来的更多时间里,她都会忍不住去想永安的那几年。
想的多了,就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可孝期里头能做什么?上街跑马,教训不长眼纨绔子弟,还是看书练字带弟弟侄子玩耍?
到最后,她买了个不得已转手的茶园,看着身边的瑞香松香为着茶园奔波,看着头一年的茶叶送到面前,她第一个念头是遗憾。
遗憾好茶太少,没能送到表哥手上。
这念头一起,她就再没停过。哪怕四叔的劝告还在耳畔,自己当时下定的决心也牢牢记得,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和想法。
于是一车又一车,三年里,没有断过往永安送的礼。
她阿爹倒是以为她单纯只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就像永安买的铺子那样,给自己攒点积蓄。殊不知自家闺女心里头究竟都在想写什么荒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