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很神奇。
就像是沈烬从前把她送到单元楼楼下一样，明明沈烬也只是在楼底下站着，但是她就是会觉得踏实不少。
现在也一样。
沈烬也只是打了个电话过来, 并不在她身边。
但只要确认沈烬和她保持着联系, 哪怕他们居住的酒店和这间酒吧, 隔着一段并不算短的距离, 秋随也莫名觉得，好像没有这么害怕了。
即使他们已经分手多年, 现在真要论起来，也不过是甲乙方的关系。
但是这种莫名其妙毫无根源的安全感, 还是牢不可破，像是物理学中的惯性。
秋随扯了下唇，心里也觉得这个比喻有些好笑, 她从没见过哪种惯性，能够维持这么多年。
这种奇妙得甚至找不到原因的感觉，让秋随有一瞬间的恍惚。
可能是因为从小被黎娴和俞绍辉领养的缘故，她没有拥有过几年平和幸福的生活，也从来不擅长对别人诉苦。
与其说是不擅长，倒不如说，她没有肆无忌惮对别人诉苦再请求帮助的权利。
即使是面对沈烬。
又或者说，正因为面对的那个人是沈烬，她才更不敢诉苦。
她似乎一直都希望，沈烬眼中的她，聪明优雅，从容不迫，生活愉快，没有烦恼，即使有，也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忧愁。
她好像一直都认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足够配得上那个耀眼又骄傲的少年。
她仿佛一直都不愿意，把自己生活里腐朽糜烂的另一面，展现给沈烬看。
秋随现在想起来觉得有些矫情，但又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
高中的时候，她以为只是自己的自尊心作祟罢了。
现在回看才发现，其实不止，还有少女时期的她，想要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维持一份无法说出口的体面，以及配得上他的平等。
秋随思绪有片刻的抽离，突然想起来前一天，姜嘉宁刷了满屏的消息。
她其实也不是很确定，现在的沈烬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
但是，至少表面看上去，忽略掉那些陈腐溃烂的另一面，她现在过的还不错。
外人眼中，她已经是个工作能力顶尖，时不时会陪同在各种大人物身边的业内知名同传翻译。
秋随抿了下唇。
不知道现在的她，是不是拥有可以对别人诉苦，请求帮助，也不会被人看轻的权利了。
在喜欢的人面前，是不是足够体面和平等，是不是稍微能够有一点配得上的资格。
“人呢？”沈烬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来。
秋随深了口气，她眨了下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喊他的名字：“沈烬。”
话筒里沉默了几秒后，秋随听见一道急躁的关门声。
沈烬像是从酒店房间离开了，刚刚关上酒店的房门。
秋随神色冷静，捏着挎包的手指却因为用力泛起了淡淡的白色。
她原本想问沈烬能不能来酒吧接一趟自己，毕竟她也不清楚，曲晖和简妍到底想搞什么鬼。
但是沈烬似乎正巧有事出门。
秋随抿了下唇，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说。
沈烬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喊我做什么，说话。”
秋随咬了下唇，没有思考太多，眼一闭心一横，佯装随意地询问：“你想来酒吧喝酒吗？”
片刻后，她听见话筒内传来一道关门声——
是关车门的声音。
沈烬上了车，但还没发动车子。
他懒洋洋地笑了声：“请我喝酒？喝什么？Vodka Highballs吗？”
秋随唇角突然松了下。
Vodka Highballs，是她和沈烬随口胡诌的那句——
‘我在酒吧喝百香果柠檬汁，他在酒吧喝Vodka Highballs，我们都有一个微醺的夜晚，和第二天光明的未来’里的Vodka Highballs。
这话听上去还挺容易有歧义的。
就好像，她想要一起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和微醺的夜晚的人，是在这间酒吧喝Vodka Highballs的那个人。
秋随唇角弯着浅浅的弧度：“嗯，Vodka Highballs也行，可乐也行，百香果柠檬汁也行，来吗，诚邀你一起度过一个微醺的夜晚。”
她想要一起度过微醺夜晚的人，一直都只有一个人，自然不可能是曲晖。
沈烬却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语气淡淡地询问：“还有谁和你一起在酒吧？”
秋随诚实回答：“曲晖。”
话音落下，她听见沈烬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她听见了汽车发动的声音，以及沈烬沙哑又克制着戾气似乎咬着牙吐出的两个字：“地点。”
也不知道沈烬怎么突然就被点燃了躁点，秋随老老实实把酒吧的位置报了过去。
“我一个人微醺就够了，”沈烬的语气听不出太大的情绪，但是秋随就是莫名觉得，这人的心情似乎瞬间变得不太愉快，“你就不用微醺了。”
秋随：“啊？”
沈烬：“你这种三杯就倒的酒量，万一我喝醉了，谁把我送回酒店？”
秋随：“......”
沈烬只是不知道她千杯不醉的酒量而已。
但秋随还是点了下头，没有反驳，顺着沈烬的话答应下来：“我不喝酒，只喝果汁。”
沈烬对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冷丢下两个字——“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