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梨惊讶抬头:“怎么了?”
沈越为难道:“有……有人在外面收菜。”
周梨想起来,他们家对面是一片菜地。
“那……那怎么办?”周梨垂下头,含了一丝娇羞。
沈越哪有办法,只得道:“他们走了我再出去吧。”
“也只好这样了。”
两人又不说话了。
周梨觉得这样站下去也不是办法,便道:“三叔,要不你在院子里坐坐?”
“好。”
他走到院中的条凳前坐下,周梨一时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良久后才想起平时的“待客之道”,忙去倒了杯水端来。
“三叔喝水。”
沈越看了看杯子,伸手去接,却无意间碰到了对方的手。
周梨触电般收回手,沈越忙埋头喝水。
各自尴尬。
“三叔你坐,我灶房还有事。”说着就跑去了灶房。
两人不在一处,才放松下来,局促感总算轻了些。
周梨就不明白了,怎么她与三叔的每一次相处,氛围都十分奇怪。刚刚王许也在院子里同她说了好一阵的话,她也没觉得什么,怎么现在换成三叔,就有些不同了?
似乎连四周的空气都一下子热了许多。
她一边倒腾明日卖的吃食,一边想,也许是因为,他们的每一次见面总能发生点意外。不论是胸前裹蓝布,还是意外的牵手,亦或是后山的相逢,以及河边的相救。
这样一想,她豁然开朗。
她是不是应该大大方方一点,毕竟是个已婚之人,有什么不能看开的?
人家三叔是读书人,有着读书人的矜持,她若再做出小女儿家的怯态,岂不更添尴尬。
还会显得她矫情。
她闭上眼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后,将刚做好的一碗凉糕端了出去。
“三叔,家里没什么水果,吃碗凉糕吧,我才做的。”
她的脸上带着浅笑,在霞光里柔和又明媚。沈越只抬头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垂眸接过凉糕,道了谢,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吃。
入口细滑香甜,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艳。没想到,吃了好几天素面的味蕾,竟被一碗凉糕激活。
他一向不爱吃甜食,可今日,突然发现这种甜腻的味道还不错。
他不禁咱道:“阿梨,你去镇上开店,生意一定很不错。”
周梨知他是在夸自己的手艺,笑道:“那铺子八字还没一撇呢,哪知道生意好不好。”
“你手艺这样好,生意怎么会差?等你开业,我给你写一块匾额。”
“真的吗?”周梨喜出望外。
沈越点头:“那是自然。”
周梨也听说过沈越的字好,据说城里许多人都喜欢请他题字,有的人还不惜花钱买,一副字可以卖不少银子。
周梨开始畅想:“那到时候三叔题了字,我就找王大哥刻成牌匾,我的门面就有了!”
沈越听到前半段,唇边还笑意深深,听到后半段时,那笑容就稍稍淡了下去。他垂下眸子,继续吃手里的凉糕。
吃了两口后又抬起头,似是无意闲谈一般问道:“从前在周家村时,王大哥是不是很照顾你?”
周梨点头:“嗯,王大哥人挺好的,对乡亲们都很热情,就是嫂子过世太早,他如今一个人生活,也怪可怜。”
“那他没想过再找一个吗?”问题一出口,沈越就有点后悔了,他怎么如此长舌?
真是愧对圣贤,有辱斯文。赶紧再舀了一大口凉糕把自己嘴堵上。
周梨没觉异常,兀自答道:“约摸是不想再找了吧,从前村头的李媒婆也给他说过几个,他一个也没同意。”
沈越舀了一勺红糖水喝,甜得倒牙。
就听周梨叹息一声,情绪似一下子低落:“或许是已经承受过一次离别之苦,后头就不愿再尝。”
沈越道:“这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说完又有点后悔,这是他当夫子时的怪毛病,总爱把学生平实的话翻译成某句诗词。
周梨听不懂,便问:“曾经什么水?”
沈越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和你刚刚那句话意思差不多。”
周梨愣了一瞬,心里跌了一下。三叔学问好,原来同他多说几句话后,她才发现,他们之间,是有隔阂的。
就像这围着院子的院墙。
也许只是院墙里头与院墙外头的距离。
但永不会相见。
周梨借口回了灶房,没再出去。
沈越吃过凉糕,起身去院门口扒了一下门缝,见外头似乎已经没人,便走到灶房门口,对周梨道:“阿梨,外面人走了,我就出去了。明天你收了摊子,得空随时来庠序书院找我,我带你去看铺面。”
周梨瞥了他一眼:“我,我可以去书院找你?”
沈越道:“那是自然,租铺子是正事,咱们院长也晓得。”
周梨答应下来,沈越下意识给她行了个告辞礼:“今日多谢款待。”这是他的一贯习惯,去别人家做客,临走鞠个躬道谢。
周梨见他如此郑重其事行礼,不知为何,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沈越抬眼瞧她,见她立在灶台边手拿菜刀正一边切葱花一边笑,怪不好意思,忙不迭转身离开。
周梨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好笑地摇摇头,她为什么突然觉得三叔有点呆。吃了她一碗凉糕临了还给她作揖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