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出发得早, 打电话问新娘什么时候出发。
化妆师加快了速度做发型,八点钟,专车从酒店送新娘回娘家去。
车开得慢,缓缓穿过市中心商业街, 过了桥到了另一边, 裘玉家就到了。
伴娘们在这就有得忙了, 准备茶水, 分析待会怎么堵门,藏新鞋,吹气球,一时房子里热闹非凡。
有个伴娘是裘玉表妹,这一路便都是她张罗着,连漪是客人,大家和她也都不熟,待她客客气气的,不多麻烦她。
闹哄哄地走完女方家的仪式,一群人又辗转去男方家。
在两边家里都敬完了茶,这才算走完了早上的流程,接着回酒店换婚纱,准备正式仪式。
这一通转得连漪都快晕车了。
从早上五点半一直站到中午十二点半,连漪站得腿软,仪式开始了才挨着凳子。
音乐响起,场内的灯光暗下来,一身洁白婚纱的裘玉从铺着红地毯的尽头出现,她的父亲早早在门口紧张地等候,待她有进来,父亲便拉住她的手,牵着她入场。
婚礼司仪说:“爸爸将新娘带入场,从此往后就交给我们的新郎了。”
裘玉父亲紧紧抓着女儿的手,和新郎说了几句话,新郎附耳倾听,点头承诺,从一位父亲的手上接过新娘的手。
或许是音乐煽情,或许是氛围伤感而又浪漫,许多人都红了眼眶。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连漪垂下了眼睛,掩过了一瞬的黯然。
婚礼到了互相宣誓,看着裘玉哽咽地朗读完宣誓词,连漪跟着人群一起为他们鼓掌。
她是为裘玉欣慰的。
人这辈子,能找到一个真心相爱并走入婚姻殿堂的人,多不容易啊。
往后的日子,风雨就都有了遮蔽的屋檐。
她是一个二十多年都不敢停下脚步的人,如今,她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自己的事业,可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没有归属感。
前不久他们部门又进了新人,以往总是和她针锋相对的宋冉也许久没有冒头过了,连漪听小何说过一嘴,说宋冉好像是有跳槽的意思了。
职场上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宋冉曾经也是公司的一姐,如今却走到了主动跳槽的一步,或许总有一天,这个人也会是她。
她不敢赌自己是例外。
肩膀忽地被轻拍了两下,连漪扭头看,正对一双熟悉的眼睛。
他穿着一件牛仔外套和一条七分裤,仿佛还是个高中生的样子。
连漪一回头,他立马笑出了八颗牙齿,眼睛亮晶晶地道:“连漪?真的是你?”
那一刻,不知道是茫然多一点还是惊吓多一点。
连漪舌尖抵了一下齿背,半响,她开口说:“林余祐。”
“你怎么会在这啊?”林余祐顺手拉过她旁边的椅子坐下问。
连漪道:“新娘是我大学室友。”
林余祐:“噢,你是伴娘吗?”
连漪:“对。”
林余祐:“你一个人来的吗?”
连漪:“嗯。”
林余祐:“你……”
连漪打断了他,反问道:“你呢,怎么也来了?”
林余祐抓了抓头发,他侧过头,眼睛瞥着斜角处,道:“陪一个朋友。”
“哦,挺巧的。”连漪微笑着抿了抿唇。
舞台上主持在大声说着什么,连漪看着舞台,却没有心思听。
林余祐在她耳边说:“我们有快一年没见了吧,我看了你上次在燕湖的讲座直播,你还是这么漂亮。”
台下有人开始鼓掌,她也跟着开始鼓掌,头往一侧偏了偏,和林余祐拉开了距离。
林余祐坐在连漪旁侧,看着她的侧脸。
他以前常说,她是被天使吻过的,没有美术生会不爱她这张脸。她不是那种温柔的轮廓,相反是倾向于清冷的,她的眉骨高,鼻峰高,微微垂眼看人时,便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林余祐给她画过很多张画像,但每一张他都不满意,没有任何一张画像能还原出她身上那样若即若离的气场,所以,一直到分手他都没能送出一幅她的画。
“姐姐……”他轻轻地叫她,以往只要他这样叫,她就会笑着看向他,逗他“小孩”。
连漪将视线没有从舞台上收回,她淡声道:“有什么事吗?”
“姐姐,我好想……”
连漪冷淡地打断他:“想借钱吗?你买ipad的那一万八打算什么时候还?”
林余祐:“……”
他轻咳了一声,小声说:“我们俩之间只有这个能聊了吗?”
“所以打算什么时候还?”她重复。
这一万八是林余祐在分手后找她借的,他当时信誓旦旦过完年一定能还,如今已经快过到下一个年了。
倒不是一万八的事,连漪是烦他这种幼稚的小聪明,以为过了很久她就会忘了,而他也能顺理成章地“忘”了还了。
他不是没钱,只是手里兜不住钱,有一千花一千,有十万花十万,从小被骄纵长大的“小孩”,即便二十来岁了也还是“小孩”。
四周都是人,如果不是舞台声效,别人轻易就能听到他们的对话,林余祐咬咬牙,低声说:“年底一定还。”
“嗯。”
“……”
连漪看他:“还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