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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宫事长_眷顾山河【完结】(131)

  他出殿时,见阿裕领众人于殿门口叩首送驾,侧首耳语于许让,后教习领了人往含元殿行去。出殿阁门时,见殿阁门外的一角,掖庭的宫人纷纷叩拜,刑板上的女子身躯袒露于寒风中,以目去望,是一片血红。他微有一喟,与身侧立着许让说“余升没有来啊。”许让欠身“充仪确不曾来过。”

  他继话而下“许让,余升嫌自己活长了。”教习深深屈膝而下“万乘,这话奴不该闻。”

  他回说“如余升不是余义之女,今日死的就该是她。”教习不回,长跪不语。

  他继然续行,教习起身,与阿裕分行于他两侧,阿裕不知所以然,只以是徐襄宜又行开罪之举,一路心内七上八下像首项上悬了大鼎。直至入含元后,鱼贯而入的宫娥迅捷的奉茶退去,今上负手立于窗牗之前,她垂首静立着,却亦如临大敌般,战栗不止。他说“你是徐家家生子?”

  阿裕闻询双膝一软叩下说“奴确是。”他见这番行举,忆起徐襄宜,放轻了语调说“跪什么?起来。”阿裕磕磕巴巴又唯唯诺诺的答了一声,遂撑着砖瓦起身。他不瞥视,然如今缄默无声,更似是之于怯懦之人的千刀万剐。

  他徐徐缓缓的开口,一句话里带着几分的审慎重谨“徐及缘何不喜她?”徐及,是徐襄宜之父。

  阿裕闻声,埋首愈深“奴不解。奴之母是随聘谨奉夫人之人,奴自幼受教侍奉充容,然奴愚笨,瞧不出前院的子丑寅卯,只知充容无母,伶俜孑身,又平素有谗言于侧,大人寡待后院,之于敦伦事上最喜如夫人,枕侧之事,奴不敢窥探,奴不晓,可奴有目则视,如夫人,不愿当“庶”字之名。”

  他长吁气息,顾首往案上去觅茶盏,君山银针原非苦茗,然他耽苦恶甘,是以服药饮茶皆不恶精苦之味。他一同是苦味里行出之人,虽不若苦行僧一般修心参禅,可煎熬的岁月,绝不比她少一弹指。他继然行至窗牗之前,问“充容如何观其父?”阿裕复稽首长拜,叩首至寒凉的砖瓦地上,时值十月望,宫掖中已然十分寒凉。晚秋的寒是透骨的,她这等卑下人如此,今金贵如徐襄宜,亦对寒凉退避三舍不敢亲迎。“奴岂敢冒犯大人。”他的一个字蓄着四平八稳的力“说。”

  她如五岳压顶,一颗捍卫着上下尊卑、划级森严的心终于重新悬了起来。她无胆欺君,然这份何观,是她以性命藏露的秘隐。“充容以其,不堪为父。”他的手一瞬攥成拳,卑怯胆微的女儿家,四两拨千钧的话语。他的手转去握常年腕上所着的紫檀珠,一颗颗的圆润精滑,会意着万乘九五之量,至高无上的地位。且还是递了一句启下之语“说下去。”

  她阖眸间已毅然决然,便欲赴死一般“奴回以陛下,但请万乘,莫牵连于充容,枭首凌迟,奴甘领之。”他垂首间拨弄手中的珠石,眼睨着玄履“朕不惩她,亦不责你。”

  阿裕蒙赦后,咽了些许悬着的口津,只觉一世极长如此时,又时常以其况如朝露,又似蜉蝣朝生暮死。

  “充容曾言,为官之道,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他将话续毕“慎其独也。”她又言“充容亦言,志之所趋,无远弗届…后面的,奴记不清了。”

  他听之见然,是一贯批奏赏识的为政之圭臬,后又言“可还有?”阿裕抬首奋力一思,终重尘封的记忆深处寻觅到些物什,“和光同尘,与时…潜翼风云…奴蠢笨,只记这些。”

  此话一毕,他转首来,来不及掩下的双眸中,是惊骇且喜悦的光色。阿裕不知其意,只略略欠身,俯首言说“是以充容以其不为善治造福之吏,且昏断是非,不听子言,以其不为慈仁爱子之父。”他闻言回至案前,语中带着八.九分的讶异“她读过《晋书》吗?”阿裕答“奴不识得几个字,奴不晓此事。”他知晓她所言和光同尘,与时舒卷;戢鳞潜翼,思属风云十六字,然此非平庸之人可用。世代书香人家安养出的金玉般的女儿,如余升与林茹玉幼年皆入过书塾,甚有请过女傅教导,惟侍驾时,不曾显露半分。

  真正喜欢的书画纸墨,被埋藏在深处。却将女儿家本身的要务,譬如女红和修德放于首位。言其聪颖之时,又何尝不是迂腐。他思索片刻,说“她如何观朕?”阿裕闻言惊恐失色,叩首“充容岂敢妄议万乘。”又是端出这说辞,她须臾言说徐及时如此,想来是她当真有语了。他轻缓的说“无妨,朕不责。”这时,他心底早已备好听见些难以入耳的言辞,他清楚,这宫娥不敢欺君,她回的话必是徐襄宜亲口所言的。阿裕思索了好一会,方说“寥寥八字,奴约莫忆是…奴不晓何意,许是有差。”他等的长久,却极有耐力“你说。”阿裕叩首下去,答说“渊清玉絜(1),闳识孤怀(2)。”

  他彻底的料错了。

  备注:百度百科解释

  渊清玉絜:[解释]如渊之清,如玉之洁。比喻人品高尚。

  闳识孤怀:[解释]远大的见解,独特的情操。

  第82章 思君天阔水悠悠3

  今上说“此话为她何时所言?”阿裕不假思索“昨日。”今上复问“经由何事谈起?”阿裕闻言转回了胆怯模样,又死死埋着首说“奴昨日给充容上药抱怨了两句,这是充容斥奴的。”他的手渐渐失了力,却亦想了想,她那样一个人,亦是会斥人的吗?复掩下了笑意回说“回锦官林翠去罢,尽心侍奉。”阿裕终得悬心之落,再叩首后方出了含元殿门。踏入含元殿的那一刹那,她觉得徐襄宜受责,太过应当了。这每一句问询,就似一支抵在她心口的矢,随时都可能剥夺她微薄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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