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到林市没有直通高铁,来回一趟要七八个小时,我现在很矛盾,一边害怕异地,一边更怕他以后想起来觉得后悔。”
听完,夏津搜肠刮肚却说不出安慰的话语,大人常说青春无失败,可是这个年纪实在有太多无能为力。
“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我都理解,真的。”
胡馨仪点头:“其实我也不是求安慰,之前忍着是不想影响你心情,把话说出来就舒服多了。”
“你总是开解我,我也可以当你的听众啊。”
“我知道有些事是不可逆的,也不好评判,因为本质上我和他担心的是同一个问题,不过还是忍不住给对方扎刀子罢了。”
“再好好聊聊吧,李楠平时什么事都依着你,他会听进去的。”
“所以我在赌啊,赌他先服输。即便走不到最后,我也不希望我们当中有谁留下任何遗憾。”
“乱说什么。”夏津扣住她的肩晃了起来,“振作起来胡馨仪!”
“知道了知道了,回去吧高三生,还学不学习了。”
胡馨仪很少哭,起身时,夏津却看到了她眼中的泪光,再欲仔细分辨,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忽然想起很多歌曲中描写过的青春爱恋,其中一句是:各有人爱慕,各有着喜好,烈日下共处别迷途……
互相聊完没几天,最后松口的是李楠,而沉没成本是他们未知的四年时光。
不过谁能一口咬定呢,艰险的高三仍在继续,一切还未成定局。
就这样,如花的岁月,少年少女各怀心事,互相扶持着,一起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五十天。
考前一周,整个年级都停了课,自习也不再设课堂纪律,任学生走动交流。
苦读十二年,临别时才真正在学校里感受到了自由,又介于集体效应,却没人敢停下来享受。
每一日都很难熬,学校干脆给学生放了一天假,让他们出去走走看看,当作放松心情。
夏津没出门,一天就扎在房间里看看真题,拟拟草稿,只有吃饭的时候才愿意露脸。
傍晚陈孝真提着汤来了,这几天她和刘惠简直掏空了厨艺,变着法子给做营养餐,阵仗十分吓人。
她乖乖喝着松茸鸡汤,陈孝真将一台手机扣在桌面,说:“适当玩玩,放放松。”
夏津接了,却觉有些近乡情怯,没敢开机。
也不差这一时了,她想。
坚持沉淀到考前一晚,早早洗漱完躺到床上,她郑重开了手机,在击鼓般的心跳声中拨通了梁煊的电话。
才过十点,那边快响停才接起来,随即传来男生不太真切的声音,像是隔得很远。
“喂?”
时隔三个月通话,夏津翻身压住心脏,免得影响她思考。
“喂,你在干嘛?”
“洗澡。”
“啊?”
“洗完了。”
梁煊咔嗒拉开门,闷闷地笑了一声:“肯给我打电话了?”
“我……刚拿到手机。”
“你生气啦?”
梁煊故意沉默了一会儿,随手将毛巾扔进衣篓里,才说:“没有,要睡了吗?”
“才几点,肯定睡不着,开视频吗?”
“不开,我十号回去。”
听着这话,夏津卷起被子翻了个身,再次试探:“你还说没有生气?”
这次他没再矢口否认,只是说:“那生气了怎么办?”
“唔……或许你也需要人哄吗?”
“不要,真没生气。”
“好吧,那要不要聊会儿天?”
“嗯,紧张吗?”
“还好,不过最近总是会做一些无厘头的梦。”
“什么?”
夏津一说就想笑,明明林市既不是地震带也不靠海,她这几天的梦不是地震就是海啸,整晚都在逃生,比上体育还累。
还梦到没能两人上同一所大学,梁煊去复读了,不过她没说。
听完各种自然灾害,梁煊明显无语了一阵,“说点吉利的吧。”
她笑得胸腔都在抖,连忙改口:“高考顺利,旗开得胜!”
梁煊:“考试顺利。”
缺失的三个月积了几箩筐的话,夏津的话匣子像是突然被打开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全没有逻辑可言。
梁煊就躺在床上安静听着,偶尔回几句,低沉的嗓音催人入眠。
窗外月明星稀,屋内空调轰轰运作着,还不到十二点,夏津这头已经握着手机入睡了。
周遭突然安静下来,梁煊认真听着电流处理过的呼吸声发呆,绵长且悠远。
良久,才呢喃了一句:“晚安,宝贝。”
高考第一天,夏津被四位家长护送到了考场门口,到时一众校领导三三两两站在校门前,与家长攀谈、给学生打气。
临时复习教室转移到了科艺楼的美术教室,一路走过静悄悄的,个个还埋头抱着语文资料默读。
送考前天空突然飘起了雨,学生和老师们都见怪不怪了,这几乎是每年高考的保留项目,要突然撞见大晴天才是怪事。
伴着雷鸣考完语文出来,网上到处是今年高考作文的热搜和新闻。夏津不想看了影响心情,索性连网都不开,抱着伞蹲在路边给梁煊发短信:我这次作文肯定没跑题!
他依旧是那句话:能不能说点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