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子干哑。
鼻子酸了。
“龙哥?”对方似乎有些讶异,发出了疑问的口吻,随后平复情绪,“你十八岁了,不要动不动玩这种离家出走的小孩把戏,你当是过家家吗,想跑就跑,想失踪就失踪,你让伯父伯母多担心你啊。”
“……那你呢?”
他的眼泪滴到屏幕,“你会不会……会不会担心我渴死、冻死、饿死、横尸街头?”
龙诤用力抓着手机,抓得指节发青泛白,屏幕贴着脸,很紧很紧,挤得面部皮肤变形。
对方语气顿了顿,“当然,我担心你,回家吧。”
九个字,把他两天两夜的失踪——轻描淡写打发了。
“你……来……来接我。”
他将所有崩溃的、痛苦的、绝望的情绪,忍着疼,换成一个祈求句。
来接我,我就跟你回去。
风雪再大,我也跟你走。
我甚至可以,可以压抑天性,愿意成长为那种你欣赏的、彬彬有礼的、甚至虚伪可怕的男人。
我想你能更喜欢我一点。
“般弱——”
手机那头隐隐有人在叫她,夹着羡慕和敬佩,“老王让你去办公室一趟商量点事,恭喜,你通过首府保送啦!你真的太厉害啦!”
他听见她斯文有礼地回应。
“谢谢你,你也很好哦,这次考试排名很不错。”
“嘿嘿,哪比得上你呀,年级第一。”
他突然惊觉,无论她是Omega还是Alpha,她始终是从容镇定的,游刃有余的,她妥善经营着她的学业、人际、未来,冷静夺得她想要的一切。
那他呢,是不是被她放弃的一部分?
所以才能漫不经心地,把他剔除在她完美的、没有一丝失误的世界里?
他的喜欢,他的心意,真的让她很恶心吗?
“不说了,班主任叫我过去,你赶紧回去,就这样,我挂了。”
“滴——”
挂断了。
连接的两个世界顿时割裂。
雪粒落到他的手背。
好冷啊。
龙诤嘴唇阖动,呵出一口短促的热气。
他眼睁睁看着,这口气白了,冷了,消失了。
龙诤不想回去,是兄弟们把他架了走。
回到家,龙诤受到了家里人格外亲近的对待,他们给他夹菜,给他添水,遥控器也塞到他的手里,照顾得周周道道。龙诤扯了扯嘴角,想笑,他又不是什么瓷片儿,一碰就会碎,不至于这样供着他。
真的,不至于。
他小时候在雪地里睡了一天一夜,他爸妈都没管过他。
Alpha是天生强悍的战士,病毒都不敢随意入侵,许多家长对这一类特殊优秀的孩子采取了放养政策,让他们在外界摸滚打爬,在刺激中学会成长。龙诤也是这样,是野惯了的脏小孩,他有时候不想回家,就掏着雪水吃,硬生生挨住饥饿。
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就是一段半路夭折的破感情吗?他摔了,爬起来就好了。
就当是大病一场。
龙诤给自己做了一夜的心理建设,第二天换了身校服,去了学校。这天是星期二,昨天升完国旗,穿校服的学生并不多。
女学生换上了不同款式的毛呢外套、长裙、手套、围巾等,颜色鲜亮,于冬日中衬出了青春活泼的氛围。
他撞到了一个女同学。
在教室门口。
也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她松下了扎得牢实的马尾,颊边曲着小卷儿,她嘴唇是M形唇,天生带笑,涂了一层润唇膏,透明的,泛着细腻的光。乳白色的牛角扣大衣,帽子上嵌着一圈儿毛绒绒的雪球,脖子也塞了挑红围巾,她半张脸都陷在里边,显得慵懒又温暖。
“龙哥?”
她弯了弯眉眼,不见丝毫芥蒂,“你来啦,要上课了,回去坐吧。”
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他抓住她的胳膊。
“怎么了?”
她皱了皱眉,保持了耐心。
“没什么。”
龙诤硬邦邦地回答。
他想问她,知不知道他昨晚回家,为什么不来……见他一面?
可能姚淼说得对,她的心里只关心她的前程。
“你被保送了?”他问了句。
“是呀。”她的眉眼漫上了对未来的期许,“昨天收到的通知,我面试过了,弘阳一中的衡骁也是,我们都被保送成功了。”
她又话音一转,“不过我跟班主任和家里人商量过了,还是决定继续高考,国家规定,只要分数线不跌到一本线之下,我的保送资格随时能用。”
这个Alpha女孩子展露她的野心,说得自信从容,“我想换一换我年级第一的称呼,都听腻了。”
“……”
龙诤双手插兜,低下头,与她擦肩而过,克制住了胸口澎湃的情感。
进了教室,同学惊呆了。
他们的校霸顶着一头粉毛???
大家想笑又不敢笑,死死捂住嘴巴。
龙诤找到自己的桌子,啪的一声坐下,望着窗外。
兄弟们小心翼翼围在他身边,不敢提起龙诤的伤心事。
第一节 大课又是语文课。
“好啦,同学们,不要东张西望,要上课了!”语文老师击掌,“咱们先翻开课本,今天我们来学习本单元最后一课,宇宙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