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仍觉得尴尬。
在宿舍门外听到她说那番话以后,我已经收了同她当朋友的心,也和她一样,只等着摸底考试成绩出来,老师排座位,将我们分开。
我不说话,她也显出踌躇来,在床边站了许久,才小声问出一句:“你没事吧?”
“没事。”
我摇摇头,告诉她。
“那就好。”
她点点头,又咬着嘴唇低下头,尔后,一只手伸进校服裤袋里,拿了一个东西出来,放在了我床上。
那是一个姨妈巾。
乍看见时,我大脑懵了一下,条件反射地看向她。
她脸色涨红,浮现出尴尬和难为情,不自在地告诉我:“那个……江学长让我买给你的。”
江洵?
他发现我来例假了?
如果把人脑比成一台机器,我那一刻,肯定死机了。
好半晌以后,看着站那儿没动的周小小,我忍不住问了句:“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啊?”
周小小可能没想到我问这个,愣了一下后,迟疑着说:“他就说……说你身体不舒服,让我买一包女生用的东西拿来。”
这话说完,她又补充,“我买了一包,不过拿来不方便,所以剩下的都放你书包里了。”
“嗯,谢谢。”
这声谢是真心实意的。
江洵也许是见过我和周小小走在一起,所以在那种状况下叫了她,可她原本也可以拒绝,不是吗?
我紧接着又补充了句:“去教室了我给你钱。”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竟然让她哭了。
那一刻我看着她,只觉得错愕。
她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当着我的面流下泪来,一副很慌乱的样子,抬手去擦眼泪,擦着擦着,又不擦了,就那么告诉我:“余年对不起呀,这些天,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我其实没想过孤立你针对你,可是……可是我要不那么做,我在班上就没有朋友了。”
这话真的好笑。
我听了之后的表情,应该是有些嘲讽吧。
她眼泪流得更凶了,抽抽搭搭地说:“我也想和你做朋友,可是我受不了被人指指点点,你长得这么漂亮,又是全班第一,我跟你在一起,她们都说我像你的跟班、丫鬟……”
“就这样吧。”
我看着她说。
她也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能不能原谅我?”
有时候我很不理解,这种好像是受不了自己内心的谴责,所以试图从别人身上找安慰的行为。
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对她说:“我没有怪你。”
如果要怪要恨,那我这十五年来,该怪该恨的人,怕是难以数清了。
周小小于我,不过是一个稍纵即逝的奢念,是一个我曾以为能成为朋友,最终却无此缘分的人。
她的那一点人之常情的软弱,并不值得我记挂,或者记恨。
听我那么说,她明显松了一口气,慢慢地擦干眼泪,对我说:“嗯。那我先回班上了,我帮你给老师请假。”
我原本也没想着她会留下来陪我,便点了点头。
她转身往门口走,走到门边时,又停下,转过头对我说了一句:“你放心,你和江学长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和江洵的事?
等她彻底走远,我才反应过来,她误会我和江洵在一起了?
也对,像江洵那样的性子,能对她说出“买一包女生用的东西”这种话已经是奇迹,自然不可能多嘴再解释他是怎么将我送去医务室,又如何发现我来例假的。
我也无聊,所以在打吊瓶的过程中,一直在想象他对周小小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也一遍又一遍地想象,他送我到医务室,发现我来例假时的心理活动……
不过无论如何,我可以确定——
在今天以后,我在他那里,多少会有一些区别于其他女生的特殊性,那,这可以算作我迈向他的一步。
第9章 情书 我怕死,更怕死不了
点滴打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结束时,已经中午了。
校医给我拔针后,似乎是看见了我脸上的欲言又止,笑了一下说:“枕巾你拿回去洗一下,晾干了送来。”
他竟然也知道?
那一刻我的表情,可能暴露了我的想法。
校医像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开口又说:“江洵把你放在床上后,我看见他短袖下摆蹭了血迹,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后来就让他把枕巾给你垫在身下了。”
当时听见这话,我恨不得边上有个地缝,让我钻进去。
校医肯定也意识到我的难为情了,笑了笑,便拿着手中的点滴瓶和输液管,先一步出了病房。
我折好了枕巾,正待出去时,又听见外面传来一道客气的男声,“请问,高一四班的沈余年同学,是在这里吗?”
“你是?”
“哦,我是她父亲的助手,听班主任说她病了,过来接她回家。”
那一刻听见这话,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没等我从震惊中缓过神,拎着公文包的男人已经走了进来,对着我唤:“二小姐。”
是了,自从我到李家,便有了这个称呼。
不过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了。
毕竟距离我被我那个妈赶出李家,也已经过了足足四个月。这四个月她对我不闻不问,任由我在外面自生自灭,我也早已在心里,将她割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