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贴身照看陛下的“裘先生”却没了踪影。
消息传出去时,宫内一片哗然,靖王协同几位大臣第一时间进宫查问,下令全员严禁泄漏此事,并连夜请来举荐“裘先生”的荣亲王进宫对质。
皇帝暴毙,死状竟与十七年前先帝驾崩时一模一样。
神秘的名医,消失的凶手,周密的行刺计划,各怀鬼胎的朝臣……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初念忽然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时,却看到床头的烛光。
睡在外间的春妮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问了声:“姑娘怎么了?”
听见她的声音,初念才恍然想起来,眼下她还好端端活着,正住在自己的家中。总觉得梦里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但仔细回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没事,你睡吧。”
初念说着,却还是拢了拢衣裳,起了身,自己倒了一盏茶水喝。
如今天冷,屋子里烧了炭火,总觉得有些闷,她推开了窗户,冷风灌了进来,昏沉沉的头脑一下子清明了许多。
今晚,是个月圆之夜。
却不知师父究竟去了哪里,他说的那件事,也不知是否顺利。
如果顺利的话,为何没有赴她的约呢?
京城西郊,有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即便青天白日,也人人避之不及,更不要谈这凄冷荒凉的月夜。
这是一片乱葬岗。
不久之前,宫中似乎发生了一些变故,许多新鲜的尸体被运出城来,被胡乱地埋葬在这里。
事实上,这么多年以来,总是有源源不断的死者,被运送过来,仓促处置。
与这些亡者相比,十七年前将皇城浸染成血色的那一批死者,也算不上有多特别。
只是除了,他们的尸身被仔细地翻找出来,聚集在一处风水稍好些的地方,集中埋葬。
他们依旧是无名鬼,过大的坟冢前方孤零零立着一块寒酸的木牌,上头雕刻着不起眼的一个字。
“姜”。
面目平凡的男子拎着一壶酒,摇摇晃晃地走到这坟前,看着这块木牌,嘴角开合许久,终究,没敢说出一个字。
他跪在这木牌前,麻木地喝着酒,忽然间抬手往脸上一抹。
一张轻飘飘的□□掉落在地上。
露出男子原本的那张脸。男子的相貌无疑是好看的,甚至称得上玉质风流,只是那形状好看的桃花眼中,却没有任何光亮。
今日,他报仇了。
为姜家报仇了。
可他却丝毫不敢邀功。
只因姜氏真正的仇人,是他自己。他才是罪魁祸首,是他一时的鬼迷心窍,将灭顶的灾祸,带给了姜氏。
这样的他,今时今日,还有什么理由苟活?
早就该以死谢罪。
缓缓地,他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徐徐拔了出来。
月下,锋利的刀尖泛出寒芒。
男子眼睛闭了闭,猛地出手,将那匕首,深深刺入自己的胸口。
第106章 未尽 若叫她知道了,如何能够安心?……
这个月夜, 世子亦是辗转难眠。
最近这段时日,为了清除体内余毒,养好腹部的伤口, 他谨遵李大夫的医嘱, 该吃药绝不含糊, 该躺着就不站着, 就盼着能早日康复。
可心中的焦躁与不安,却一日比一日分明。
自从那日跟初念说了要提亲的事, 直至今日,她都没有再踏进过兰溪苑一步。
长姊道, 这也属常。如今他伤势没有大碍了, 他们再不是寻常的大夫与患者关系, 而变成了谈婚论嫁的男女,女方总要避嫌, 不能日日登门。
世子倒是想去殷府看她, 但无论是李大夫还是靖王妃,都严厉禁止他起身。
确实,眼下对世子而言, 尽快将身子养好, 才是最紧要的。
总不能拖着一副病体与她谈婚论嫁。
可是,好久不见, 世子心中甚是牵挂着初念。
而他心中也有些隐忧,担心初念并非是因为男女大防而避嫌,或许又是因为什么古怪的缘由,想要躲着他。
分明,她的眼中对自己也并非无意,却为何总是抗拒他的靠近?
世子翻了个身子, 摸了摸腹部,先前那里有个长剑洞穿的伤口,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已经恢复得很好,伤口结了痂,且已经掉落,如今只剩下一个浅白色的伤痕。
世子借着床边夜明珠的幽光,审视着这枚伤痕,总觉得有些碍眼,习惯性地从架子上取了一盒药膏,抹了厚厚的一层在上头,并耐心按揉起来。
药膏自然是初念给的。这女子虽然没提过,但世子能够感觉到,她似乎见不得自己身上有这些痕迹,世子病了这么多年,体质与常人有别,日常磕碰一下,总会轻易留下淤青,初念一旦见着了,便总会想方设法为他治疗,即便那些伤并不会真正伤到她。
“但会伤到我的眼睛。”有一次,世子宽慰她,隐约听到她这般嘀咕了一句。
她虽这般说,眼中却并非嫌弃,而是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亲昵,世子隐约感觉到,她对他身子的康健,有着某种无意识的掌控欲。
仿若这便就是她的,她不想叫他如何,他便不能如何。
这念头不仅不叫世子觉得反感,反而有种被对方全心关注着的愉悦。
在那之后,世子便也见不得自己身上出现这些淤痕伤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