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妙扯了下嘴角，“所以你们就真的不说？那要瞒到什么时候呢？等到了今天，我就是不接受也非得接受了是吗？”
黎曼偏开了头，没有否认。
对，她说得对。
可黎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黎妙说起，尤其是每次看见她缠着奶奶撒娇的样子，黎曼张不开嘴，所以就理所当然一样，一拖再拖。
黎妙突然站了起来，动作快得吓了萧寒一跳，她近乎歇斯底里地质问：“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永远把我当成小孩、当成傻瓜是吗！你们想怎样，想让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失去我最亲的人？你们怎么能……怎么能不告诉我……为什么，凭什么不告诉我，有这么讨厌我吗？”
黎曼微怔，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寒把情绪失控的黎妙拽回椅子上，无可奈何地抱了抱她，柔着声安慰：“乖，别激动，冷静点。没有人讨厌你，别这样说。”
“凭什么只有我不知道，那是我奶奶啊！萧寒，那是我奶奶……我原本可以花更多时间陪她，可我居然……居然都看不出来，我怎么这么蠢啊……”
萧寒束手无策地拍着她的背，看她把脸埋在手掌里，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她的眼眶胀得发疼，可眼泪居然怎么也流不出，原来悲伤到极致真的会欲哭无泪。
黎曼盯着她的头顶看了一会，微微蹲下了身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生硬：“奶奶的情况比较特殊，在此之前，几乎没怎么犯过病。可能是心态好，气色确实没有太大变化，有时候我都差点忘了她已经……她一直有意不想让你知道，不怪你没看出来。”
黎妙的声音闷闷地从手掌传出来：“她怎么怎么能这样呢，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黎曼：“因为她不想看见你现在这样。”
黎妙顿住了。
黎曼叹了口气，“黎妙，是，我承认我们都很自私，奶奶是，小叔是，我也是，我们都不想看见你这样，所以闭口不提。”
“这样确实不对，但是现在已经这样了，奶奶也……现在最重要的，你觉得，是不是应该让奶奶安心走完最后的日子？”
最后的日子……
黎妙的心抽了一下，莫名有种痛苦的窒息感，她透过指缝看黎曼，最后还是强忍着痛楚点了点头。
黎曼把她的手拉下来，看着她说：“那你说，她要是看见你现在的样子，能安心吗？”
黎妙就像个小木偶，僵硬地摇头。
黎曼看她算是冷静下来了，转头看向萧寒，双方互相点了下头，她道：“萧寒，麻烦你先送她回家吧。”
萧寒还没答应，黎妙又炸了：“什么？我不走！我要留下等奶奶醒过来！”
黎曼拧眉，“你看你现在这样子，奶奶要是醒了你能见吗？回家睡觉，把精神养好了明天再来。”
“我不要，我……”
“黎妙！不要任性了，我刚刚说的都是废话吗？我没跟你商量，让你走你就走。”黎曼瞪着她，因为穿了高跟鞋而比她高出大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黎妙抿着唇装哑巴。
“……行了，你也别钻牛角尖，就算你不考虑自己，你看看他，”黎曼指了指萧寒，“你不睡觉伤员还要休息，马上走，别逼我给你扔出去。”
伤员？
黎妙反应迟钝地回头看萧寒，“你哪受伤了？”
萧寒笑了笑，摇头说：“没有。”
“没有个……咳。”黎曼烦躁地甩了甩头发，指着他胳膊对黎妙说，“那手，刚才我就看出不对劲了，你可别告诉我他是个左撇子。”
萧寒倒不是左撇子，这个黎妙是知道的。
她小心地伸手指勾他的袖子，“怎么回事？”
萧寒朝黎曼苦笑了一下，还是摇头。
黎曼不为所动，抬手在黎妙背上推了一下，说：“行了别黏糊了，抓紧走，出去你俩爱怎么矫情怎么矫情。回去给我调整好情绪，明天来别再哭丧着脸，晦气。”
最后黎妙还是极不情愿地被萧寒拉走了，如果他再不拉她，恐怕她真的要被黎曼扔出来。
回到车上，黎妙还是精神恍惚，眼前总是在旋转，同一处景致要定神看好一会才能不重影，脑子里混沌一片，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看看萧寒，又看看他的右手，动作好像真的不太流畅。
“你的手……”
萧寒反应很快地回答：“没事。累了就睡一会，到家叫你。”
黎妙的大脑已经严重超负荷了，根本不会思考，耳鸣得厉害，愣愣地盯着他半天，还是机械地偏头靠着车窗，闭上了眼睛。
等车子熄火停在她家小区，黎妙表示自己上楼就可以，但萧寒不放心，一直把她送到家门口，低头叮嘱道：“乖一点，回去洗澡睡觉，别胡思乱想，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听到了吗？”
黎妙点头，“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
“嗯，回去吧。”
等关上门，黎妙的表情才彻底垮下来，衣服包包随手扔在沙发上，直接钻进浴室。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站在淋浴下，闭着眼睛冲了许久的水，直到感觉到水温下降，她才睁开眼，抹了把脸上的水，眼前的画面终于不重影了。
洗完澡，她拖着脚步来到空无一人的客厅，黑着灯，整个人仰面躺在了沙发上，任凭头发滴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