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隐瞒并非是为欺骗,而是另一种善意。
毕竟在对抗疾病的过程中,患者本身的心态也非常重要。
医学史上不乏这样的例子,例如某某身患绝症,可她浑然不知,只以为自己是健康人,每日积极快乐面对生活,如此一段时间以后,她的绝症竟不知不觉自然痊愈。
相反,也有健康的人,因为被医生误诊患了大症候,从而整日忧思,悲观绝望。到最后,这个本来健康的人,反而被自己的“妄想”折磨得真的得了绝症,最终走向死亡。
这种事例很多,所以这一瞬间,江慧嘉有所犹豫。
她要当着钱太太的面说实话吗?
心念急转间,江慧嘉视线忽然被钱太太床角一个东西吸引住了。
钱太太先前大约是痛得太厉害,或许她还在床上打了许多个滚,因此她床上被褥凌乱,甚至就连床帐都被她扯得七零八落,很难入眼。
这时江慧嘉看到的,却是被压在钱太太枕头下的一个小东西。
此物露出一头,头角圆润微凸,下头连着柱体。
江慧嘉只看了一眼,就连忙又将视线移开。
虽然此物只露了一头,可这分明是个角先生!
这可真是太叫人尴尬了,钱太太枕头底下竟然藏着这种东西!
她有丈夫,并且看起来是夫妻感情甚好的样子,她为什么还要藏角先生呢?
难道是因为钱定昆肾虚?
江慧嘉心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这些念头并非是她自主一定要想的,仅仅是出于好奇的本能。
当然,她一向很能约束自己的好奇心,所以诸般念头只是初起,就又被她迅速压了下去。
太好奇就要变成窥探人家夫妻隐私了,她可没有那么猥琐。
等等!
夫妻隐私?
江慧嘉心下莫名一跳,又看了钱太太一眼。
钱太太面容憔悴,形容狼狈,这不必多说。可即便如此,她眼角仍然透着魅色,难以掩饰。
“钱太太!”江慧嘉脱口道,“请钱员外暂且回避,我与你单独聊几句可好?”
钱太太怔了下,忙道:“可以,大郎……”
说着,看向钱定昆。
钱定昆也不妨江慧嘉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当下忙道:“好,我出去走走。”
钱太太怔了下,忙道:“可以,大郎……”
说着,看向钱定昆。
钱定昆也不妨江慧嘉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当下忙道:“好,我出去走走。”
第219章
江慧嘉心里实在是尴尬极了,但她情绪调整得很快。
纵使心中有再多不自在,表面上她还只做出一副平静和缓的样子。
当医生的难免会碰到各种尴尬的病症,他们要是太把这些尴尬当回事,那又会影响到跟病患的交流。
所以,怎样在面对各种病患时,都表现出“司空见惯、不算什么”的平静来,也是一个高明医生的必修课。
“钱太太这病有些不寻常。”江慧嘉开口道。
钱太太本来还满眼期盼地看着她,她却忽然这样说。当下钱太太目光一黯,苦笑道:“积年的老病,从前痛得倒不明显。可近来有一年,每每疼痛使我简直……”
她顿了顿,忽然轻轻打了个寒颤,脸上露出不堪回想的恐怖表情。
“江大夫。”钱太太轻声道,“你支开了我家老爷,可是要告诉我,我活不久了?”
她声音轻得有些飘忽,虽然说的是自己“活不久”,可她的语气里却竟然带着几分期盼解脱的意味。
由此可见,病痛折磨得她自己的求生意志都开始丧失了!
江慧嘉静静等她说完,才缓声道:“并不是。”
“什么?”钱太太怔了怔。
江慧嘉道:“钱太太可知,医者辨症四大要诀,重在望闻问切?”
“望闻问切?”钱太太不解地道,“只见大夫们诊脉,旁的倒不曾注意……江大夫是何意?”
“经言,望而知之谓之神,闻而知之谓之圣,问而知之谓之工,切脉而知之谓之巧。”
江慧嘉道:“通俗来说,望,指观气色,闻,指听声息和嗅气味,问,指询问症状,切,指摸脉象。四诊结合才好真正判断病症,并不是说,只要诊脉便可判定一切。钱太太,很好理解是不是?”
钱太太点头道:“的确如此。”
“既然如此,那钱太太在描述病情时为何要做隐瞒,以至于医者判断不实,最后造成误诊呢?”江慧嘉叹道,“正所谓对症下药,若连病症都诊断不明,所下之药皆不对症,这病又怎么能好?”
钱太太云里雾里道:“隐瞒?我并未……”
说着,忽然脸涨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江慧嘉心里有了点底,又道:“钱太太当真情愿痛死么?舍了丈夫家人……钱员外还正当年,说句不中听的,钱太太若是去了,钱员外此后总要再娶。钱太太甘愿一病至死,从此将自己的一切都拱手让给另外一个未知的女人吗?”
钱太太脸涨得通红,酝酿半晌,终于勉强道:“我也并不知晓,此事有无关联。”
“江大夫……”她咬了咬唇,忽偏过脸,一口气道,“未出阁时我并不头痛的,自成婚后,才常在……房事过后生出头痛。如今成婚已过二十年,近来若有房事,越发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