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女子的声音, 商栀一听便知,对面是缁鬼。
不是,现在是什么情况?魔使内卷都要拉上她了吗?
内卷不好, 商栀如是说道。偏偏她面前这人是卷中之王。试想,把几千个魔修扔到蛊钟里让他们自相残杀, 最后剩下的唯一一个,可不就是卷王吗。
但目前情况好像不对,因为在偌大的黑暗空间里,她没有听到除了缁鬼以外任何人的声音。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商栀问。
“不错。”
“刚才在悬崖边不会是你把我推下来的吧……”
“是我做的。你若想出去, 就把我杀了, 当然,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因为我不会顾及你的身份而手下留情。”
“……”商栀隐约感觉到了那么一点儿无语, “所以,这是一场以性命为赌注的决斗?为什么?”
“很简单,你不配谷主夫人这个位置。”
“谷主值得一个更强大的, 能全心全意待他、忠于他、无条件支持他的女子。”缁鬼掌心托起一团火焰, 扬手一挥, 火苗便间隔着落在壁灯上, 点明这一小块区域。
潮湿的地板缝隙中生长着被血滋养的青苔,遍地是干涸的暗红血滩, 有些甚至结成了血块,混杂着七零八落的脚印和断肢残骸。
“水月门和问天宗虽亡, 但仍有余孽在苟延残喘,拜入其他门下,依谷主脾性, 必定会赶尽杀绝,可他却没有这么做。遗留祸害,后患无穷,无念魔尊就是典例。”
“你是仙域中人,自当对本域之人有怜悯相助之心,难保不是吹了什么枕边风,让谷主改变主意!”
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迷惑君王、让他从此不早朝的妖艳宠姬。纵然商栀与“妖艳”二字可谓毫不相干。
商栀将伞搭在肩上,“我从未撺掇过荀然做任何事,你说的这些,只是你自己的想法罢了。再者,你又不是我,怎知我并非全心全意待他?”
缁鬼道:“好,那我问你,时至今日,你可曾为他做过什么?”
其实,若和缁鬼比起来,她帮的那些忙算是小巫见大巫了。书中缁鬼此人的设定,算是堆满了忠心与能力。当初荀然从外围一层一层打进天枢塔、销毁无念魔尊肉身时,缁鬼尽了不少力。
见她回答不了,缁鬼冷哼一声,一个箭步便冲了上来。
商栀:“等等!!”
一丈之外,缁鬼还未近她的身,便被一道赤红屏障反弹冲飞至铁墙上,打翻了一盏壁灯。
魔纹戒浮现。商栀一指在左手环指处虚点了一下,关闭这道防御结界。无念魔尊逃脱后,她知晓这结界的力量与天枢塔有关,担心频繁使用会反噬荀然,便让他去除这道功能。荀然解释说只要不开启天枢阵,不必担忧反噬问题,就只施加了一个可供她自由开关的术法。
“谷主竟对你用情如此至深,天枢之力都能拿来给你做防御结界?!”
商栀揉了揉眉心,她已经是第二次听人这么说了。
“唉,这样吧,我和你打,若我赢了,你便答应我一个要求,如何?”
缁鬼随意抹了把唇角的血渍,冷声道:“若你胜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商栀掐诀召出离火剑,火纹乍现,她一挥剑身,又加了几簇火苗入灯,将这块区域照得更亮了。
一炷香后。
缁鬼面朝下趴在地面上,胸口不住上下起伏,低喘着气。
一个染了些许怨愤情绪的念头充斥着大脑。
——哪个瞎了眼的说谷主夫人弱?!
她一直在外,前些天才回到谷里,听闻谷主大婚,与一名仙域堂主结为道侣,而那位堂主待人温和,心宽如海,似乎做任何出格的事都不会惹她生气。但这样柔弱的花瓶又怎能匡助谷主?
现在,“柔弱的花瓶”正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只需一剑,她的血便会洒在蛊钟的地板上。
那个人的青履渐渐靠近,缁鬼闭上了双眼,像个濒临死亡的囚徒等待着生命结束的那一刻。
谁知,那人什么也没做,就这么从她身旁走过去了……
走过去了……
过去了……
她翻起身,看着在铁墙上摸索的商栀,奇怪道:“你不杀了我么?我将你强制关进这地方,若不杀我,你也不能从这地方出去。”
商栀正用指节敲击着墙面,想试着寻找下有没有机关一类的东西,就听到某人的求死话语。
她叹了口气,回过身来,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你?不过是被关进蛊钟而已,找找方法,总能出去的。”
话音刚落,闻者咋舌。看缁鬼一脸不敢置信,商栀又补充了一句鸡汤:“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还有,你方才问的问题,我没来得及回答。怎么说呢……”商栀敲墙的手一顿,“你们谷主无所不能,我做的事都微乎其微,不值一提。”
缁鬼沉默了很久,道:“你说的要求,是什么?”
商栀微微一怔,思忖半晌才忽然想起开打前她说的话,便道:“嗯……要求就是好好待着,别再动手了。”
闻言,缁鬼噗嗤笑出了声,随后牵连着五脏六腑一阵剧痛,又皱起一张脸。商栀忙道:“你还好吧?我刚刚下手太重了?”
“小伤而已,不劳谷主夫人挂心。”她说到谷主夫人四字时,是前所未有的信服,“我若自|戕于此,你便可以从这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