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丛昱也来回禀,说是瞧见白念入了苏府,过了一个时辰还没出来,想来是留在苏家用膳了。
二人的话混在一块,祁荀颇为头疼地揉着眉心,他放下手里的军务,在营内踱步一番后,出了营帐。
军营里的将士躲在一处,拿余光去瞥:“你说我们小侯爷相中的是哪位姑娘?”
“定然是那位赵姑娘。你没瞧见吗?昨日白姑娘出营帐时,苏将军正跟在身后,况且白姑娘不是苏将军带来的吗?同小侯爷又有甚么关系?”
“那也不尽然,我瞧咱们小侯爷也没着人关照赵姑娘,赵姑娘来了一日,没见小侯爷有多上心。”
将士围簇在一起,陷入沉思,他半点没发觉祁荀正站在他们身后。
“说甚么呢?”
凌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需转身便知身后是谁。
将士们吞了吞口水,扯出一抹笑,他们生怕祁荀怪罪,不敢直言自己是在议论他同赵婉一事,只好自作聪明地搬出苏明远道:“我们在说,苏将军当真是好眼光。”
祁荀察觉到话里头的意思,眼神微微眯起,示意他们继续往下说。
“白姑娘的姿容称得上数一数二,与苏将军很是相配。”
话落,祁荀的脸色彻底黑了。
夜色浓郁,将士们没瞧清祁荀的面色,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每一句话都如针芒密密麻麻地扎在心口。
营帐旁篝火烧得正旺,火浪一层卷着一层,微弱的星火跳至半空,转眼又没入黑暗中。
将士发觉小侯爷神色不对劲时,已然晚了。
“我觉着,平日的负重仍不足斤两。明日起再加重五公斤,我会着陈崇盯着你们。再有,背后议论苏将军私事属实不好,军营是甚么地方?不好好训练,尽顾着儿女情长的事。”
将士们哀嚎一声,面面相觑。小侯爷不教他们议论苏将军的事也便算了,可他自己还不是拐着弯道苏将军的不是。
心里虽这般想,嘴上却是甚么也不敢说。
祁荀掂了掂手里莹润的红果子,快步迈出军营。
*
白念出苏府时,天幕低垂,月色溶溶。
应郓这地苍茫辽阔,与永宁的缱绻温柔不太沾边,可她今夜心情极好,夜风吹来时,遒劲的枝叶轻轻摆晃,连带周遭的夜色也变得秀丽起来。
白念同他们作别后,上了马车。
初时,马车行得迟缓,车轱辘的声响回荡在细长的小道上。然而,没走多久,木材断裂的声音从外边传来,车夫下马车细查一番后,隔着车壁回道:“小姐,车轮子出了些问题,怕是不能走了。”
白念讶异地张了张嘴:“来时分明是好的。”
她在流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行至左侧一瞧,车毂和轮辋处的直棍出现了一道裂缝,这道裂缝细小,纵使断裂,一时半会也出不了甚么大事,可若行得久了,难免不太安全。
“不若我折回苏府,同苏府借辆马车来?”
白念不愿叨扰别人,也没这般娇气。她舒展了身子,笑道:“今夜夜色正好,客栈离这儿也不算太远,我同流音走回去便是。”
车夫兀自牵着马车停靠一侧,白念同流音并肩而行,二人时不时地说上些话,倒也不觉得无趣。
走过这条小巷,便是应郓宽阔的街市。街市上还有行人,有些酒肆茶馆正清理桌椅,清账打烊。
空旷的街市突然响起一阵平稳的马蹄声,白念靠至一侧,正要让道,却见马背上的男人陡然牵动缰绳。
马儿哀啸,调转马头,白念抬眸去瞧时,正对上祁荀灼灼的目光。
她佯装没瞧见,埋首绕开,祁荀却翻身下马,紧跟在她身侧道:“好巧。”
白念觉着莫名其妙,不由地加快脚下步子。
街市两侧的大红灯笼高高悬起,人影随着白念的步子,不断移动。任她走得如何快,祁荀的身影总是捱着她。
她没好气地站住步子,扭过头问道:“小侯爷跟着我做甚么?军营无事可做?这般空闲?”
还未及祁荀说话,流音率先瞪圆了眼,她张了张嘴,望向白念,又指了指祁荀:“小姐,你方才唤他甚么?”
白念深吸一口气,似不愿再提及此事:“我要回客栈了,你再跟着我,我便去报官,说你...”
话到嘴边,‘意图不轨’四字被她生生咽下,因她实在想不到,应郓有哪个官爷胆敢管祁荀的事。
祁荀眉尾微抬,丝毫不在意此事。他牵着马,走至白念身前:“我也是恰巧路过此处,瞧你走得有些累,便想送你一程。”
白念瞥了一眼乖顺的马儿,自然知晓祁荀所说的‘送她一程’是为何意。
“既是恰巧路过,想来是有事在身,既是如此,我便不多加叨扰了。况且今日夜色正好,我乐意走。”
闻言,丛昱识趣地从酒肆上一跃而下,他牵过祁荀的马,极有眼力见地回道:“主子,您想办的事小的已经替您办妥了。”
您爱干嘛便干嘛去。
祁荀强压笑意,轻咳一声后点了点头。
流音和白念蹙着眉头,二人皆认得丛昱,只是没料到丛昱竟是祁荀的人。
“流音姑娘。上回我救过你一回,你还没谢我。正巧我办完差事,有些渴了,前边有座未打烊的茶楼,请我喝盏茶,应也不过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