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邦交不斩来使,处理得不好容易诱发两国纷争。谁也不想淌浑水,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能息事宁人谁愿意大动干戈。
只是此刻压抑到极致,姬愉却不想再忍。
她缓缓站起身,走下殿台时,不自觉地侧目看了眼静坐的巫浔。
忽略心中的落寞,她的脸上现出几分张扬来。
快下殿台时,姬愉看了眼巫浔身上的剑,权衡一刻,她将手强势地伸到平映身前:“朕借用一下。”
平映目露疑惑,不解。
姬愉没解释,她伸手从他身侧握住剑柄,刺一声抽出长剑,而后迈着步子下台去。
有人脸色惊变。
女帝莫不是气疯了。
大胡子盯着走来的美人,迟钝地感觉到不对。他身边的人已然戒备起来。
姬愉弯唇灿笑,酒窝又甜又美,看不出半分杀气。
她伸出手,忽地直指向前。
大胡子吓得大叫一声,瞬间酒醒一半:“不要!”然而却没感觉到痛,接着睁眼看到发髻散乱,有几缕被削落在在地上。
姬愉笑地愈发好看:“怕什么?不是让朕给你武剑吗?怎么不看了?”
她轻声笑着,将剑再向前一刺,连着衣服将他钉在身后依靠的柱子上,到底未真正伤到他,不过也把大胡子吓得魂飞魄散。
大胡子惊惶失措,喘着粗气,呆愣愣地看着姬愉。
姬愉温声细语:“朕的表演,好看吗?”
大胡子呆滞不言,姬愉笑着拍下他的脸:“还想看?”
这次他头摇得倒快。
姬愉这才满意地收回剑,扔给平映,而后笑盈盈地看着在场众人多彩的面色。
她的表演只是给大胡子看的吗?不,是给在场的所有人看啊。
姬愉笑得很开心,心里却空落落地。
看着她是赢了,震慑了所有人,可只有姬愉自己知道,她输地一败涂地。
但凡有人为她出头,她也不会自己动手。身为天朔女帝,却沦落到要亲自动手教训人,何其可笑可悲。
她打的哪是使者的脸,是所有朝臣的脸,包括巫浔和她自己。
姬愉坐回自己的位子,笑颜灿烂地看向殿下静默的众人:“怎么都不动了?继续啊,朕的宴会还没结束呢。”
巫浔收回视线,对着殿下微微点头,而后他摩挲着白瓷酒壶,放空神思不知又在想着什么。
☆、第54章
使者丢了面子,酒也被吓醒得差不多,忆及方才所为,一阵心虚和后怕,垂着脑袋再不敢多看女帝。
姬愉说完那话,就一副无事发生地淡定模样看着下方。她笑容和煦而温柔,然眼底黑压压一片什么也没有。
巫浔摩挲着杯壁,好似事不关己,未对这件事做出任何反应。
殿上的两个上位者没一个开口说话,下面的人就更不敢说。气氛诡异又压抑地直到尾声。
宴会结束后,姬愉下意识地瞟了眼青年沉稳清逸的背影,而后抿唇收回视线,快步出了和尘殿。
姬愉离去不久,静坐的青年轻掀起眼皮。他的眸光淡淡瞥向被人搀扶出去,一身狼狈的大胡子。
他的手抬起,指尖向前轻点几下,示意平映靠近。
平映微弓下腰,听巫浔不带情绪地吩咐几句,而后点头出去。
至此人影尽散,宫人候在一旁,欲待他离去才敢动手收整和尘殿。
然而青年许久未动,坐在明亮的光影中,宛如圣洁的玉雕。
许久,他才起身,缓缓走进暗淡的黑夜里。
……
这一夜,姬愉再次未眠。她站在窗前,对着月色静默。
思绪翻涌,白日克制的情绪一寸寸化在夜色中。她想了很多。
慕强是人性本能,人都屈从畏惧比自己强大的人或物。白日种种,归根结底是她太弱。
一个没有权力的女帝好似没有士兵的将军,孤军作战,寸步难行。
如今的姬愉无权无势,心爱的少年化为泡影,身后无人可护,前路无人相随,她什么也没有,除却性命失无可失。
白日被人逼迫看轻的情境浮现在眼前,被人掌控的不甘与愤慨充斥于心。姬愉缓缓抬头看向月色,她握紧了拳头,面上笑起来。酒窝盛着月色,温柔而甜蜜,像怀着无数希望与破釜沉舟的决心。
囹圄里的白棋亦可一子摆脱困境,受人掣肘的女帝为何不能扭转乾坤?
而今再无可失,一无所有,那么接下来,该她拥有了——
……
隐楼一处,白玉冰床上的青年衣衫轻薄,保持着平躺的姿势陷入深沉的睡梦。不知梦到什么,青年的眉头敛起道深深的褶皱,像是坠如无边的痛苦。
一滴冰晶般的泪光顺着他雪白的肌肤上滑下,转眼落在玉枕上,散了踪迹。
顷刻他睁开眼,手指无意识像前伸去,似要留着什么。
他如贝的指甲颜色暗淡,血色全无,显出脆弱与苍白,其间冰冷的雾气四散开来,体内气息紊乱。
巫浔的眸中像是深藏着冻结的湖水,此时冰层骤散,湖水翻腾。他轻抬手触上胸口,那里一阵难言的剧痛,久久不散,好似被刀尖狠绞着。
渐渐清醒,方才的那个梦境在脑海里愈发清晰,眼前浮现最后那幕场景,宛如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巫浔的呼吸乱上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