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色眼珠转了转,面上的神情突然痛苦了几分:“疼、疼得很,走不动……”
她伸手去勾卫珩垂在身后的广袖,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泄露出一丝赖皮:“要背。”
断案如神的宁王大人要是还看不出她崴脚是装出来的,那就真可以去街口摆摊算命了。
“自己走。”他沉着脸轻叱一声,兀自走在了前面。迈出去几步,却没见阮秋色跟上。
回头一看,她站在原地,对于自己卖可怜的小伎俩落空这件事很是不服,表情有些愤愤的,要跟他对峙一般赖着不动。
原本一身怂气的小画师,这两日越发有点恃宠而骄的势头啊。
卫珩眉毛一挑,突然肃了面容,厉声道:“小心,脚下有蛇!”
阮秋色吓了一大跳,果然忘了装瘸这回事,三步并作两步地就往前窜了几步。
哪有女孩子不怕蛇的。卫珩还在暗笑,却见阮秋色惊惧之下,飞扑过来,猛地窜上了他的背。
她胳膊紧紧环着卫珩的脖子不撒手,两腿也夹在他腰间,确保自己稳稳地离开了地面,才敢回头去看:“哪里、哪里有蛇?”
宁王大人原本打得好算盘,要让小画师情急之下露出马脚,断了她耍赖的念头。谁知道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殊途同归地让她赖在了自己背上。
他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闷声道:“从你脚边爬走了。”
阮秋色松了口气,趴在他背上,哼哼唧唧地撒娇:“王爷王爷,我的脚还没好全,真的疼。”
卫珩拿她无法,只好认命地拢住她两条腿,让她趴得更稳当些。
他的背对阮秋色来说称得上宽阔,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让人说不出的安心。阮秋色悄咪咪地去嗅他颈上好闻的香气,鼻尖擦过卫珩的耳垂,明显感觉到他浑身的肌肉僵了一僵。
“你再不老实,本王就把你丢下去。”卫珩冷声道。
阮秋色立刻规规矩矩地趴好,又将他脖子环得更紧了些,才顾左右言他地转移话题:“王爷王爷,你怎么看胡大人说的这个案子?”
卫珩轻哼一声,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将问题抛回给了她:“你说呢?”
阮秋色想了想,挠挠头,不好意思地承认道:“其实我没怎么仔细听,就只随便看了看……”
“看什么?”卫珩随口问道。
看你呀——她确实一直在偷眼去看卫珩,从面纱的缝隙看到他侧颜一点点轮廓,更觉得韵味无穷。
这话阮秋色没敢答,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这才想到拿胡坤来搪塞:“我看那胡大人……好像挺穷的。”
卫珩难得没打击她废话连篇,虽然胡坤的拮据就摆在台面上。
他偏过脸来看她,嗓音温和:“怎么说?”
阮秋色听他问起,顿时得意起来:“他正厅里连件像样的装饰都没有,端上来的茶也是带着陈味,一喝就知道是去年的。”
阮秋色从小便被品味高绝的阮清池带着,琴棋书画诗酒茶,前几样里只会个画字,品酒品茶的功夫却是出类拔萃:“你是京中的贵客,他自然不敢怠慢,所以这茶必定是他家里最好的了。作为朝廷五品的官员,他可不就是穷嘛。”
卫珩轻笑了一声,掂了掂她有些下坠的身子,说了句:“还不算太笨。”
阮秋色觉得他是在揶揄自己,便有些不服:“我知道王爷明察秋毫,定然也能看出这些,可有一件事你一定没有发现。”
“哦?”卫珩挑了挑眉,“说来听听。”
阮秋色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那我有个条件。若我下面说的王爷真没发现,便要告诉我一个你的小秘密。”
“那算了,”卫珩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本王的秘密可没有这样便宜。”
“哎呀,王爷怎么还计较上了。”阮秋色在他背上晃了晃,“大不了,我也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情侣之间就是要互相坦诚的嘛。”
卫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觉得“坦诚”二字从她口中说出来,还真是讽刺得不行。
阮秋色自知理亏,讪讪地补上一句:“除了我失踪那件事,其他时候我都是很坦诚的。”
她看卫珩没什么反应的样子,故技重施地耍起了赖:“哎呀不管了,我就当王爷答应了。咳咳——王爷还记不记得胡大人家里中堂挂着的那幅画?”
“李由之的奔马图?”卫珩反问了一句。李由之的大名,他这个不甚关心书画的忙人也是听过的。
“对的对的,”阮秋色笑眯眯地点点头,“王爷有所不知的是,那幅画是假的。”
“哦?”卫珩倒真的有些诧异,“不是说是故人相赠,珍视得很?”
“对啊,我也觉得奇怪呢,”阮秋色附和道,“可是那幅画千真万确,就是假的。那画仿得还算高明,笔势,力度,都与由之先生有些相像,看得出下了功夫,寻常人是很难辨出真假的。可是能瞒过我这个专业人士的眼睛吗?必须不能啊。”
卫珩似笑非笑地斜睨她一眼,打断了她洋洋得意的自夸:“专业人士也要讲证据的。”
阮秋色知道又被他看穿了,便“嘿嘿”笑了声,认认真真道:“问题出在纸上。那画上的用纸篾纹齐齐整整,每一道都是一样的间距,这是因为用来晒纸的竹帘也是一样规整,想必是出自宣州有名的大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