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坤自然是满口答应,热情地在前面引路。
卫珩牵着阮秋色的手跟在他身后,被他带着七拐八拐,进了一处极为荒僻的院落。
他心里生出一丝警惕。这院子同知州府的主宅相去甚远,若是用来招待上官,似乎太轻慢了些。
还没等卫珩问什么,胡升赶忙开口解释:“钦差大人,本不该让您住这偏远的院子。只是下官府里女眷众多,这院子是离后宅最远的。”
今日午后,卫珩刚得到关于贺七的消息,便知道这客栈是住不成了。他稍一思量,便让时青来同胡坤知会一声,好让他提前收拾收拾,有个准备。
按说上官来访,合该要住府里最宽敞的房间。胡坤差人收拾了一阵,又有些犯难。
他还记得钦差大人头一次来知州府时,他那位夫人说过的豪言壮语:“我与王爷新婚燕尔,怕夜里动静大些,惊着您府上的女眷。”
而他府里最大的东厢,四周都是夫人和姨娘的小院。夜深人静时,真听到什么倒也无妨,只是怕钦差大人觉得尴尬,又或者不能尽兴。
他思来想去,既然钦差夫人那日特意提了一嘴,此事便该引起重视。
眼前这院子最是偏远,这一对新婚伉俪定然会觉得满意吧?
卫珩眉头皱紧了几分,没立刻明白胡坤的意思。
阮秋色亦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她那日就是信口搪塞了一句,早就忘了个干净。
胡坤与他们面面相觑,并没从他们二人脸上看出满意的神色,一时有些着急。
他这一番苦心若是不被体察,岂不是要落个不敬上官的罪名?
胡坤想了想,试探着补上一句:“您只管放心地,舒舒服服地,自由自在地与夫人在这院子里住下……”
他这一番不知所云的解释,更让人觉得可疑。卫珩没有答话,只是隔着面纱审视地看着他。
胡坤虽看不到他的神色,却能感受到卫珩周身满含威压的气场。他心里一急,也顾不上尴尬不尴尬,决定同他把话挑明。
“咳咳,下官也是过来人,都能理解……”
卫珩看到胡坤面色略显窘迫,又听出他这前半句话说得暧昧不明,敏锐的直觉嗅出一丝不妙。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胡大人别开了视线,豁出去一般说了句:
“您与夫人毕竟是新婚燕尔,夜里动静再大,也都是应该的嘛。”
第80章 安抚 洞房花烛夜来得猝不及防。(假的……
“……”
卫珩沉默了片刻, 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胡大人这样成人之美,本官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胡坤赶紧摆摆手,还没同他客套, 就听见卫珩似笑非笑地接道:“正所谓春宵苦短, 案子什么的, 还是明日再与大人商议吧。”
这几日胡坤日夜煎熬着, 好不容易盼到点消息, 哪里肯等到明日。他这样的老油条,一看卫珩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便知道自己的马匹拍在了马腿上, 许是哪里触了钦差大人的霉头。
他又不敢同卫珩争辩,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阮秋色。
阮秋色看他眼巴巴的, 有些心软,便拉了拉卫珩的衣袖道:“相公别跟胡大人开玩笑了……正事要紧,妾身在房里等你回来。”
卫珩眉梢微挑,瞟了阮秋色一眼。当初挑事的始作俑者不但不心虚,还来劝他大度,这又是什么道理?
然而他最终也没说什么, 只默不作声地跟着胡坤向书房去了。
想来想去, 也只能是因为她那声“相公”,叫得还算顺耳吧。
***
天边隐隐有些暮色,阮秋色一进垂花门,就看到院中站着个人影。
等到看清楚那人是谁,她惊喜地叫出了声:“时大哥!”
数日不见,真是颇有重逢的喜悦。时青是卫珩身边最得力的人,他一来,阮秋色七上八下的心顿时定下了几分。
“阮画师。”时青目光里满含欣慰, “原本我还担心你与王爷会闹什么别扭,想不到如今王爷这般听你的话。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没有没有,”阮秋色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他也只是偶尔肯听那么一两句,大部分时候,还是我行我素的。”
时青没说什么,只是含笑摇了摇头。阮秋色日日与卫珩朝夕相对,所以没觉出什么,可他一别数日,觉得卫珩周身的气质都软和了几分。
就好像万年冰山终日被暖融融的日头照着,终年不化的积雪也只剩薄薄一层。
“时大哥,云芍现在如何了?”阮秋色追问道。
时青目光怔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清明,不动声色道:“已经差人秘密地送她回京了,阮画师不需挂怀。”
阮秋色还想问些什么,时青却轻咳了一声,温和道:“阮画师,我赶路回来,有些疲惫,就先回房休息了。”
她只得点点头,目送他转身,才进了这间院落的主屋。
这院子虽然偏僻,收拾得却也细致。阮秋色看了一圈,被桌上的红烛和床上的鸳鸯枕被闹得红了脸。
说起来这还是二人第一次同房而居,光是想想,心脏都跳乱了几分。胡大人也真是的,里外布置的跟婚房一般,只差在窗户上贴俩囍字呢。
时值黄昏,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阮秋色点上了红烛,又在床边坐下。她小心地摸了摸那被子上刺绣精美的鸳鸯,嘴角刚弯了弯,就想起白日里发生过的一切,心里不由得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