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的人说了小半个时辰,陆康句句都引人深思,甚至其中不少理论都是非常新鲜的,顾静淞未曾听过的,这一席话,她都佩服说话的人,觉得此人必定是满腹医学理论,医术远在自己之上。
顾静淞在门外站着,瞬间觉得心中发涩。
曾经她与陆康一起谈论那些病症之时,陆康总是一副迷迷糊糊不如她的样子,可此时她才知道,他是在让着自己。
他们所擅长的地方不同,她擅长女科,陆康擅长的却是普天之下常见的那些疾病,可这常见的疾病却不一定就是好治疗的疾病。
比如发热,同样是发热,却可能是不同的症结,甚至有人因为发热不退而死。
陆康把那些人体最常见的症状研究得透彻,他能触到许多旁人都无法探及的程度。
而之所以能这样,是他几乎把那些寻常人能得的病几乎都得过一遍,亲自去感受去经历,然后再研制出效果最好的病症。
顾静淞眼睛热热的,直到里面的人出来瞧见了她。
“诶?顾家小姐?”那是陆康在太医院的同僚陈太医。
顾静淞立即弯唇一笑,同陈太医打招呼,而陈太医赶紧道:“顾家小姐,里头陆太医已经染上了瘟疫,您还是莫要进去了,在下都是隔着屏风才敢同他说上几句话的。”
里头陆康几乎是瞬间打翻了茶碗,而后重重地咳嗽起来,他想停下来,可怎么也停不下来。
他越是咳嗽,顾静淞就越是觉得揪心,陈太医也旁边也是担心得不行。
最终还是顾静淞开口:“陈太医,您先回吧,我同陆太医说几句话。”
她没有进去,就站在门口,隔着门与里面的屏风,听着他咳嗽声总算渐渐地平息了。
里面男人面色苍白,几乎要将眼泪咳出来,拳头握紧,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
“淞姐儿,你怎么来了?快些回京城去吧,莫要让你父母担心。”
他们甚少这样和平地沟通,每次见面总是为了各种医药知识争论,虽然到最后都会是以陆康让着顾静淞为主,但次次都会争论到脸红脖子粗。
他也是第一次喊她名字。
顾静淞嗓子发硬:“陆康,你现在难受吗?”
里头人没有做声,好一会儿才道:“我还好,你乖一些,快点回去。”
顾静淞咬咬唇没有讲话,里面的人叹息:“你乖一点,回去京城等我,待我解决了晋阳城的瘟疫之后我便去你家找你,到时候我想跟你说一些话,很重要的话,好不好?”
男人声线温和,顾静淞眼泪瞬间滑落,她多想留下来陪他,却也知道他现在肯定不希望她留下来。
最终她答应了。
“陆康,我会回去等你,但你记住,我如果等不到你,就再也不等了。”
里面的人轻轻笑了:“好,我答应你。”
顾静淞走后,陆康不放心又让人去查她踪迹,知道她的确离开了晋阳城这才放心,而顾静淞出了晋阳城之后转头去了不远处的续阳城,这相邻的几个城市都有大片瘟疫。
四个月时间,陆康在晋阳城拖着病躯日夜不分地研制药材,试药,而顾静淞也在隔壁的续阳城想方设法地配药,拯救当地的百姓。
那一日,陆康吐血了,他身上染了瘟疫,迟迟没能治好,身体因为试药岌岌可危,劳累加上病情交叠在一起,难免撑不住了。
陆康倒下的时候,手边还残留着一张没有写完的药方。
在昏睡过去的时候,还喃喃自语:“再加一味……便一定有效……”
可他声音虚弱,身旁之人竟然死活没有听清楚他要加的是什么。
众人都急得不行,而陆康昏死过去高热不退,谁也不知那药方还少了一味什么。
直到顾静淞得知了陆康出事的消息之后赶来了,短短几个月,她也瘦得判若两人,瞧见陆康之时忍不住嚎啕大哭。
但哭过之后她还是擦擦泪要爬起来想办法去救陆康。
得知陆康昏死之前留下一张没有完成的药方,顾静淞立即拿起了快速地看了一遍,而后眼睛一亮!
这药方与她近日所想的一张药方子大致相同只是其中一味药材她迟迟不知道该用什么好,恰巧,陆康的这张药方弥补了她觉得不够完善的地方,而陆康所说的那一味药,不需要谁来告诉她,顾静淞提笔便写了出来。
“加上一味七黄子,此药方必定有用!”
顾静淞亲自抓药,煎药,而后喂陆康喝下去。
他因为高热太厉害,昏迷严重,几乎喝不进去,最终顾静淞只能咬咬牙,先自己喝一口,再用嘴巴喂进去。
而陆康喝下之后,当晚便退了热度,第二日一早醒来,人精神状态便好了许多。
他一醒来便立即道:“药方,那药方再加一味七黄子……”
围在床边的人都笑了起来:“顾小姐已经命人加了七皇子,药方发放下去,不少人都已经按照方子服了药了。”
陆康定定地看着顾静淞,而后两人相视一笑。
这一场死伤无数的瘟疫,终于在陆康等人的努力之下渐渐地平息了。
无人知道背后顾静淞也付出了许多,她偷偷地躲在一个城市里也救过许多的百姓,而最后关头陆康昏死过去,若不是她及时赶来,陆康只怕就死在了这场瘟疫之中,而所有的百姓也都还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