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的光景美得教人不敢回忆，那个时候越美，便对比得后来的日子越是苦难重重。
第二本相册是楚曼云成年后的，这个时候楚穆的身影已经不常见。楚曼云脸上的神色也变了许多，笑容变得模糊，眉宇间像是总有化不开的愁云惨雾。
“妈，外婆呢？”
楚涵翻来翻去，所有照片，几乎看见楚家所有的人，却独独没见到那个外婆。
“她的照片……”楚曼云抿了抿嘴，从第一本相册的夹缝里翻出一张被撕碎又粘合起来的照片，那上面是个慈祥的美丽女人，抱着大概十岁的楚曼云，还有已经成长为英俊少年的楚穆。
“你外婆的照片在她去世后就被老爷子全部销毁了。有些撕了，有些烧了。恐怕唯一留下的就这一张了。”
时间太过久远，其实她已经记不得自己义母长得什么模样了。只依稀记得她的手软软的很温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
楚涵可不认为这是因为楚正雄太过挚爱亡妻才毁了她的照片，楚正雄的行为处事就表明，他是一个很刻薄的老头儿。
反倒是这个外婆看起来性子柔和如水，娴静文雅，很有旧时大家闺秀的模样。
这种气质还真不是寻常人能模仿出来的，那是一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恬适安静。
而且从相片也能看得出，以前这座家庭城堡其实并没有现在这么重的戾气，大概也是因为有她这个女主人在的缘故。
“我十五岁读寄宿高中时，她突然病了，高二时，她的病一发不可收拾，但我却不知道。直到放暑假回来，看到的只有她的墓碑和遗像……”还有跪在墓前那个面无人色的楚穆。
即便是现在，楚曼云都不敢去回忆当时那种感觉。
她最亲最敬的母亲，自己竟然没有送她最后一程，而且听下人们说，那日母亲回光返照，叫人去叫她回来，可没有一个人动，她就一直睁着眼，一直等着看她最后一眼，可最后，自己咽下最后一口气，也没能等到女儿的到来。
楚曼云拿着照片的手突然颤抖起来，楚涵赶紧握住，用手搂住她，一句话不敢说。
楚曼云猛烈地喘了几口气，“那个时候，楚穆也在国外，她最爱的两个孩子，一个都不在身边，就那样孤零零地去了。”
是的，孤零零，楚正雄冷血又无情，人死也不叫人安生，大热天，将她的灵停在花园里，让所有人都看着她的身体腐败，被虫蛀。直到楚穆回国，强行将她的尸体火化……
这简直挑战了人的承受极限。
最可恶的是，他还拍了照留念，在灵堂挂了三个月……
这件事曾经在贵圈传得人尽皆知，但却也成了一个禁忌，谁都知道，但谁都闭口不谈，实在是这种事正常人都说不出口。
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似乎很多东西都淡忘了，但这种事，楚曼云依然无法跟楚涵说出口。
楚穆和楚曼云就是因为这个跟老爷子彻底决裂的，后来矛盾愈演愈烈，直到最后分道扬镳，这个家谁都待不下去。
而楚老爷子更是视他们为仇敌，若非近两年身体熬空，有油尽灯枯之兆，楚穆也许连回国都不可能。
楚涵只觉得母亲的情绪异常激动，啥都不敢再问，只好抱着母亲，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脊，试图让她舒服一点。
直过了半个小时，楚曼云的心绪才渐渐平复，抬起头，亲手将母亲的照片小心放进相册，又将相册放进书架，她的脸色才好看一点。
这些事情顾朔自然是听说过的的，所以此刻面对楚正雄，他的脸上除了礼貌看不到一点应有的恭敬。
楚正雄也不稀罕别人对他的态度，尽管已经油尽灯枯，脸色依然刻板冷漠，问他：“楚曼云是我楚家的人，你们顾家是不是管太多？”
顾朔笑：“老爷子年纪大了，估计容易忘记事情，二十多年前阿姨她跟楚家就已经没多少关系了。而这二十年，更是连一点联系都没有。你就这样说她是楚家人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啊。”
楚正雄危险地眯起眼：“所以楚家的事情你们管定了？”
“不不，我想楚老您误会了。顾家并不打算插手楚家的事，只要楚家不打楚阿姨和楚涵的主意，你们内部想怎么闹，我们顾家都不会管。我不知道之前的事情您了解多少，楚英想利用楚阿姨对付楚穆，做过一些事，对她们母女伤害很大，顾家是逼不得已才会出手，但这也是限制在帝都范围内。您若不信，很轻易就能查到。”
楚正雄对顾家那么抵制，指不定是楚英在背后说过些什么。
当初若没顾朔在帝都拖住楚英，楚穆的确没办法这么顺利夺下一半的权利。从这点来说，顾家的确插手了楚家的事，但那也是楚英到顾家地盘搅事应得的惩罚！
“何况，如果顾家真有心插手，估计楚家现在应该也不会是眼下的局势，您说呢？”
楚正雄黑着脸缓了好一会儿气，他不得不承认顾朔的话很有道理。他也不是不清楚顾家的作风，但是，未雨绸缪，提前打个招呼也是必须的。
那两个不孝子要如何斗，那都是楚家自己的事，他绝对不允许其他世家乘机插足楚家。
顾朔跟楚正雄谈得不算愉快，但还算顺利。
世家之交就是如此，摆明立场是必须的，这就如在游戏开始之前说明游戏规则，谁都别越了那条底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