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前……整个江湖都知道,他余日无多。
有种立即跳上那条船冲进船舱一探究竟的冲动。
可是,擎天会就在对面,双方不久前还曾经殊死相斗。涛涛江水都还未曾洗刷掉那些血腥和尸骸,她如何能就在这对峙之地揭开那层最后的遮挡?
她狠狠瞪了张子杭一眼,又瞥着那边的陶顺。
擎天会,耀月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得到他们想得到的东西,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已经将那家人满门皆灭,还要逼死这病弱待死的姐弟俩!
她咬着嘴唇,心念电转,忽然将身一纵,身形离开了船舷,飞跃到岸上。
双足落地,抬头正对着庄崇客那张阴郁得发黑的脸。
“庄大哥,”她压低声音,“你觉得,与陶顺的交情有几分?”
庄崇客不动声色道:“某家明白老大的意思,某家这就去试一试。”
他说着,正要回身离开。曲星稀伸手拦住他道:“庄大哥,记得不要勉强。另外,若有消息,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
庄崇客道:“这个不需老大嘱咐。”
他说着,扛起长剑,回身穿过人群,扬长而去。
江风吹动他凌乱的散发,那个瘦削的身影还是那样孤独而肆意。
曲星稀看着他的背影深深呼了一口气,回头对着江面上的两条船。
“好了。”她勾唇一笑,笑意中带着些邪气,“既然白家姐弟不在这里,我也就不管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本姑娘告辞了。”
她说着,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向身后众人挥手道:“兄弟们!走了,今日本老大请客,一起去喝酒!”
康三爷那些手下捧场得很,立即开心欢呼,簇拥着曲星稀就要离去。
“曲姑娘慢走!”身后,预想中的声音传来。
曲星稀脚步一顿,破空声响,一个人已在她身边落地。侧目看去,正是桂婶。
曲星稀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双臂抱着剑,回身对着她,“怎么?还有什么事么?”
桂婶道:“姑娘难道就不想知道晓阁主的消息?”
这话说得曲星稀心中一顿。
怎么会不想知道?自从身世揭开,自从知道了他们两个真正的关系,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他。这个世上,他可是她唯一的亲人啊。
她心中这样想着,脸上却毫无动容,只是冷笑了一声道:“那又如何?一个潜伏在他身边做卧底的人,难不成还能给我提供什么消息么?”
闻言,桂婶的脸色立即发白了。她叹了一口气,转向站在擎天会船头上的张子杭。看了他一会儿,又咬咬牙,才对着那边中规中矩地福了一福,沉声道:“夫君,今日事败,乃是因为擎天会消息有误,想来总舵主也不会苛责夫君。夫君暂且回去,妾身还有些别的事,要耽搁几日,容后再聚。”
她说完,也没有再抬头看他,便转身拉着曲星稀的袖子离开了江岸。
那些手下看老大没有反抗,便轰隆隆跟在后面。
“桂香!桂香!”身后,传来张子杭的呼唤。但是桂婶却一直没有回头。
曲星稀被她拉着一直走,禁不住侧头看着她。小的时候,她去找豆子哥和豆子妹玩,便知道他们只有一个父亲,他们的母亲,据说是早已不在了。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
她与张子杭授命监视他们兄妹二人,远隔江湖,又责任在身,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有相聚。
别时青春年少,归来华发满头。
“桂婶……”被她拽着走,曲星稀禁不住低声叫了她一声。
桂婶侧头看了看她,苦笑了一下,依旧拽着她的手臂,叹息道:“自己的孩子谁不心疼。当年我怀着豆子妹的时候,还在潜江白府做下人,一直瞒着。生她的时候,我一个人带着晓阁主,那时候他还小,还什么也不懂,我怕他发现,是偷偷在野地里生的……”
她说着,低头抹了一把泪,“那丫头出生后,我便托擎天会的眼线将她送到她爹爹身边。说起来豆子哥我还见过些面,那个丫头,我竟是再也没有见过了。”
曲星稀听着她说,一时无言,原本想要装出来的冷漠也装不出来了。
桂婶道:“从那以后,我身边就只有晓阁主。我看着他从小长大,我是在监视他不假,但是,难道他就不是我的孩子么?”
江岸远了,已看不清,远远只有依稀的江涛声传来。
桂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曲星稀。
这才看见,她已泪流满面。
“曲姑娘,自从那日在烟霞岛见到你,我便很欣慰。我心里想,阁主的妹妹一看就是个好姑娘,又聪明,生得又俊。我只记得白姑娘把你从你娘亲腹中取出来时的样子。那个场面,把阁主吓坏了……”
曲星稀咬着牙,闭上了眼睛。
没错,当年在白府的擎天会眼线,也是她。
曲星稀抬手止住了她的话。
“你想跟我说什么?”
桂婶道:“阁主知道了我的身份,便再也不会让我继续留在身边了。我骗了他很多年,做了很多对不起他的事,他也没有追究,还让我回去,与夫君和孩子团聚。可是,我还是放不下他。无论如何,我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曲星稀沉声道:“他在哪里?”
桂婶看看周围,压低了声音,“他探知了耀月门瞒天过海的计划之后,让醇艺和茗薰带人去阻截葛峰,他自己,去找南廷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