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千年古树有专门照看的宫人,同样是两鬓花白,得知苏燕是徐墨怀宠爱的美人,立刻给她行了礼。
苏燕问她:“陛下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她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陛下约莫有十年不曾来过此地了。”
“他以前常来吗?”
“宫里的人说神树有灵,陛下年幼时被长公主带着祭拜神树。”不仅仅是徐墨怀,宫人们也时常偷着来放祭品,给神树上香许愿,殊不知如今为天下人所敬畏的君王,幼时也不过是个天真无知的稚子,会牵着长姐的手,跪拜在古树前请树神保佑亲人平安康健。
苏燕想到这个场景,不禁觉得十分古怪,徐墨怀曾亲口说过自己不信鬼神,连报应都不怕,哪里会做什么祭拜树身的事,听着简直像是宫人信口胡诌的一般。
可惜现在不是深秋,没有见到他口中叶落成金的景致,苏燕悻悻而返,等回去以后,宋箬正在等着她。
她随口同宋箬说了几句徐墨怀祭拜古树的事,宋箬神情有几分古怪,随后她小声说道:“这些过往你最好不要轻易打探,皇兄不爱听人讲这些。”
苏燕不解道:“你皇兄虽然性子惹人恨,对自家人还算不错,我听着他应当也十分亲近先皇后与长公主,那些传言多半是假的,世上哪有人会连自己的家里人都杀光。”
她若有了家人,必定是千百般地爱护,不许让人伤他们分毫。
宋箬表情古怪,似乎不打算与她争论,只小声地叹了口气。
洛阳的行宫再大,每日闲来无趣走上几次也要厌烦了,唯一的好事便是徐墨怀不在。苏燕身边跟着四个侍从,都不肯与她搭话,她便去找宋箬打双陆,一直玩到了夜色渐深,才有人匆匆进来,说道:“陛下遇刺,如今下落不明,常舍人请公主与苏美人移驾。”
苏燕愣住了,还以为是做梦,紧接着便问:“遇刺?死了吗?”
“陛下下落不明。”侍者强调道。
苏燕的心脏狂跳不止,被人扶着站起来,忽然又感到头晕目眩,险些往前栽倒。
宫人提着灯让苏燕与宋箬同他们走,路上很黑,苏燕踩到凹凸不平的石头险些扭了脚,宋箬一把扶住她,温声道:“别害怕,皇兄不会有事。”
“我不担心他。”苏燕否认道。
宋箬只当是她嘴硬,笑了笑没说话。
苏燕心中很乱,很快有一行人迎着她们上马车,言下之意是将她们送往更安全的地方。然而马车走了没多远便被人拦下来了。
她不安地坐在马车中,只听外面一阵骚动,刀剑碰撞的声音响起后,又听到重物落地的闷响。马车突然一晃,她惊叫一声扶住了车壁,不等重新坐好,车帘便被人突然被掀开,有个身影钻了进来,一把攥住了她的脖颈。苏燕的后脑磕在车壁上,吃疼地叫了一声。对方力道不算太重,似乎没有要杀她的意思。
黑暗之中,苏燕没看清他的脸,却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险些干呕了一下。
“还真是你。”他松了手。
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苏燕寒毛直竖,仿佛面前是一个吃人的野兽,身子忍不住微微打颤。
“这么快就要把我忘了,你的好情郎可是险些要了我的命。”李骋拉着她的手,按到自己凹凸不平的眼窝处,她的指尖也被染上了湿冷的,带着血腥气的液体。
第82章
黑暗逼仄的空间中,李骋的每一次呼吸都清晰可闻,苏燕被他握住的手腕仿佛麻木了一般动弹不得。
他喘着气,说话时的语气仿佛要咬下谁的一块肉。“这是他干得好事,他同你说过了吧?”
苏燕往后缩,使劲儿想要挣脱他的控制:“这与我没什么干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如何会不知道”,李骋戏谑的语气中能听出几分恼恨。“他这般睚眦必报的人,至今还留着你的性命,叫你过得如神仙一般,可不是将你放在了心尖儿上?”
他身上沾着难闻的血气,马车外的惨叫与刀剑声仍在继续,他却置若未闻。“旁人说徐墨怀出事,必定会记挂着将你送走,起初我还不大相信,如今却是信了,想不到你的本事比我想得还要大,让这种人都为你牵肠挂肚的。”
李骋说完便不顾苏燕的抗拒,拽着她的衣襟将她往马车下拖,毫无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苏燕惊慌求饶道:“你放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晓,你要叛乱还是要刺杀他都与我没干系,何必要来为难我一个弱女子。”
李骋粗鲁地将她提起来,淡淡道:“你这话倘若让徐墨怀知道,他必定要一刀刀活剐了你。”
死到临头了谁还顾得了这些。苏燕被李骋强硬地拽走,扭头想去寻找宋箬的身影,李骋便将她脑袋掰正,提醒道:“她乃名正言顺的公主,你如何能与她比,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
兴许是为了不引人耳目,护着苏燕与宋箬离开的兵卫并不算多,然而即便是深夜出城避祸,依然被李骋抓了个正着。即便苏燕愚钝,也能猜到多半是有人给李骋通风报信了,不然也不至于让他来得这样及时。
苏燕与宋箬一同被带走,安置在了洛阳一处偏僻的宅院。
李骋将她送来后便没有再出现过,每日有人送来三餐,却不肯与她多说一句话,半点消息也不透露。苏燕不安地待在这处院落,也不知何处才能被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