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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代沟_碎碎九十三【完结】(7)


我跟闷油瓶提前说了一声,万一他不乐意去我家呢,这都说不好:“小哥,明天立冬,我妈让我回家吃饺子,你去不去啊?我妈包的素饺子那可是一绝,怎么样?”
闷油瓶问:“要准备什么?”
我立刻道:“不用不用,那还准备什么,回家吃饭光带一张嘴就行。”
他点了点头,好像有点懵懂,我才想起他其实是没有童年和父母的,我习以为常的一切对他来说都难以触及,他可能知道细节但是不能理解,毕竟回家是一个很玄妙的东西。
跟混在这件事qíng里的很多人相比,我无疑是幸运的,我至少拥有二十几年普通人的生活,虽然后来我的三观被打碎重建。
我有点为他心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活了这么多年没有几天是为自己活着的,知道了那么多事却没有几件是跟自己有关的,他说过他不太存得住新的记忆,只能记住一些童年的旧事,唯一忘不掉的大概就是他身为张家人的某些责任和秘密,还有下斗的那些机关和身手。
他就好像是一台一关机就会自动格盘的电脑,除了C盘里面储存的出厂程序,其他的东西只要用的人一关机就会消失不见。他想记得的事qíng记不住,不想记得的事qíng忘不掉,这是何等的cao蛋。
沈从文说,一个人记得太多事qíng真不幸,知道太多事qíng也不幸,体会到太多事qíng也不幸。我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正值抓心挠肝新想知道一切的时候,当时看了一眼就嗤之以鼻,心说知道的多还不幸?不知道一切的才最不幸,死了都不能做个明白鬼。
现在我知道了一切,体会了一切,记得了一切,才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义。有时候有的人不想让你知道太多,或许真的是为了你好,因为这些记忆一旦刻在了骨子里,就再也剜不掉了,除非连着骨头和ròu一起削下来。
我陪着闷油瓶坐了一下午,他一直盯着窗台上的盆栽看,那是我送给他的,chūn天会开出很漂亮的小花,huáng色的花蕊白色的花瓣,小小的很可爱。
我心血来cháo,就问闷油瓶他以后会不会把我再忘了,他迟疑了一下说不会,如果他想,他还是能够记住一些事qíng的。我猜那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就说不记得也没关系,想忘就忘掉吧,反正咱俩现在住在一起,再认识就好,你要是不记得了我就准备个演讲稿,每天早上一睁眼就给你念一遍。
我不能弥补闷油瓶失去的童年,那就只好尽力给他一个安详的晚年,让他跟着我一起过过普通人安详的生活,虽然心态再也回不去,不过也因此才懂得珍惜——我们比一般人都更明白自由自在的活着来之不易。
冬至的早上天果然冷的可以,我这几年无比怕冷,底子掏空了没办法,早早的就把羽绒服给套上了,不过无论怎么裹都还是瘦瘦长长的一条。
天冷我就不太想开车,gān脆带着闷油瓶打了个的,到家的时候才早上九点半,我妈来开门的时候还有点小吃惊,估计以为我得中午才能到。
我介绍跟在我身后的闷油瓶:“爸,妈,这是我朋友,张起灵,你们喊他小张就行。”
我本来想说你们喊他老张的,后来一看闷油瓶那张脸瞅着比我都小,就只好改口了,这万年不老的脸就是有点让人嫉妒,不是说盗墓这一行长相越普通越好吗,凭什么他还有点小帅气。
我老爹听到门口的动静也跑过来,看到闷油瓶的时候表qíng明显变了,不过他自以为掩藏的很好。我爸妈从来不管我铺子里的事qíng,这段时间他们也没去过我铺子里,所以不知道我铺子里多了一个人。
我一看我老爹的那个表qíng就知道他肯定知道闷油瓶这个人,他没有我二叔三叔那样的城府,就是一个普通中掺杂着一丝不太普通的小老百姓而已,以我现在的功力分分钟看透他在想什么。
他一定见过闷油瓶,甚至了解他的某些方面,说不定小时候还跟着爷爷问这叔叔讨过压岁钱。我心底有一种微妙的变态的快感,感觉大仇已报,叫你陪着他们算计你亲生儿子,活该吓一跳。
我妈倒是对闷油瓶没什么反应,就是有点小失望我这次来没带女朋友,也很快调整了心态,很热qíng的招待他:“哦哦,小张是吧,快进来快进来,阿姨给你拿拖鞋啊!”
我妈当然高兴,我好些年没有这么“正常”的朋友了,或者说我好些年没有带朋友回家来了,如果是个女的她更乐,男的也凑合了。
闷油瓶并不在意我妈占他辈分上的便宜,不过也没张嘴喊人,点头就算打了招呼,换了鞋站在衣帽间摘围巾外套。我倒是不介意,他一喊再给我爹妈喊折寿了,瓶塞子还是塞着点好。
我来的太早,饺子还只是一堆原材料,我老爹喜欢吃猪ròu芹菜的饺子,所以我妈也买了猪ròu。她不喜欢吃机器绞的ròu馅,喜欢手工剁,见我这个青壮劳力来了十分高兴,让我洗洗手给她把馅剁了。
我心说这不正好送枪口上了么,立刻蹿腾闷油瓶洗手剁馅,我妈一看就不乐意了:“你小子又偷懒,有客人头一回上门就让人下厨房的吗?小张你别弄,让小邪gān,阿姨给你洗苹果吃。”
我说没事他不讲究,他可喜欢剁馅了,闷油瓶默默的围上围裙,两把磨得程光瓦亮的菜刀握在手里,只见一阵手起刀落,猪ròu咔咔咔的就成了泥,他力度掌握的非常好,姿势也很养眼。
我心说这挺好,掌握一门手艺活,要是以后我俩落魄了他可以去卖猪ròu,上衣一脱就有一堆小姑娘慕名而来,不愁吃喝,反正都是卖ròu嘛。
我妈不太乐意看着我揣着手站在一边看,好像是地主剥削人民群众一样,就让我去把菜淘一淘,一会儿跟猪ròu一起剁,还特别嘱咐我芹菜的叶子不要都扔掉,营养都在叶子上呢。
我发现女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就肯定会迷恋上养生节目,我曾经在回家的时候眼睁睁看着我妈打了一杯生的芹菜汁,我老爹居然还就面不改色的喝下去了,从此对他心存一分敬畏之qíng。
有闷油瓶在,剁馅这事还不是手到擒来,剁完了他一点不累好像还有点意犹未尽,我就寻思着让他把面也给和了,毕竟他手劲大,面和出来肯定很劲道。
不错,又开发出一个第二职业,他去卖馒头好像也挺不错的。
我刚把面粉搬出来就注意到了闷油瓶的指甲,他的指甲已经长的有点长了,他正拿着个碗准备把面粉舀出来,指甲里已经渗了面粉进去。
我一看他那指甲就浑身难受,其实闷油瓶的指甲头发都长的很慢,我不知道这跟张家的长寿有没有关系,总之我一个月要剪一次头发,他三个月都不一定需要。
这一长得慢我就老忘了给他剪,他自己好像不觉得指甲长有什么不方便,从来也不说自己主动剪,我都怀疑以前在地下没指甲刀的时候,他就等指甲长的不能再长了,咔嚓咔嚓全用嘴啃掉。
一想到他那指甲在和面的时候就会伸到面里面,然后会舀出来一部分面粉黏连在指甲里,然后再揉的时候又被再揉回面里,我就感觉胃里十分的不舒服。
我不是洁癖,就是一想到他那指甲曾经掐死过多少血尸,沾染过多少碎ròu鲜血,就再也不想继续想下去了。
我扯着嗓子喊:“妈!咱家指甲剪搁在那儿了?”
我妈正在洗衣服,她喜欢礼拜天的时候搞个大扫除什么,听我这么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从小柜子里把指甲剪拿了送过来,叮嘱:“剪指甲别跟厨房剪啊,到客厅拿个餐巾纸垫着,别总跟你爸似的,剪的到处飞,我刚拖的地!”
我爸以前这时候是在厨房里忙活的,现在被我和闷油瓶挤出了厨房,只能坐在客厅看看电视,听我妈数落就全当没听见,盯着电视新闻假装看的如痴如醉。
我拉着闷油瓶在沙发上坐下,垫了餐巾纸抓着他的手一点点给他剪指甲。他的手修长归修长,其实非常的难看,高qiáng度的训练使得他手上每一块骨头都是畸形的,厚重的茧遍布每一个指腹,摸着都刺挠,而且到处都是他自己划拉的伤疤。
我本来以为我脖子上的手上的已经很够炫耀了,男人的勋章什么的,结果一看闷油瓶这浑身上下的,我那点就只是小孩过家家了。他没回来以前我总以为现在的我能追上他了,他一回来我才明白,这辈子都没可能,好在现在他学会了等我,在我体力不支的时候会拉我一把。
唯一还能看的大概就是他的指甲,长的很标准也没有歪七扭八,我一剪就能剪的的非常对称圆润,一本满足的用指甲刀背后的小矬刀给他修啊修。
我爹就坐在我旁边,表qíng复杂的看着我给闷油瓶剪指甲,我大概能猜到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在他看来大概很不平衡,我都没给他剪过指甲伺候的如此周到殷勤。不过说真的,按照闷油瓶的年龄辈分,他也没有什么好不平衡的,毕竟这位已经是老祖宗级别的人物了。
剪好指甲我才放心的让闷油瓶去和面,和完了我就问他会不会擀饺子皮,他摇了摇头,估计饺子都没吃过几次,我立刻找回了自信,得意洋洋的拿过擀面杖想露一小手。
我这个人每逢得意洋洋之时必然会出糗,我把饺子皮擀成了长方形而且还破了好几个dòng,闷油瓶显然是知道正常的饺子皮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我也不好蒙他,毕竟他只是有失忆症而已,并不会变傻。
我妈洗完衣服出来就看到我擀的皮,气的都笑了,把我一把推开:“你看看你弄的那是什么玩意,làng费面吶?起开起开。”
我妈擀饺子皮很速度,擀面杖一转就是一张,形状非常圆厚薄也刚刚好。没等我妈叫,我爸已经自动搬了小凳子过来开始包饺子了,他面对闷油瓶还是有点不自在,不过如果他不来包饺子我妈会让他更不自在。
为了一扫前耻我就开始教闷油瓶包饺子,不过我包的形状有点略好笑,闷油瓶显然不会参考,他不会那么没有品位,他参考的是我老爹包的,而且包的比他还标准好看。他的手指头真是上可寻龙点xué下可厨房做菜,灵活程度堪称一绝,俩手指头两边一夹就是一个饺子。
这种手艺无疑获得了我妈的高度赞誉,同时衬托出我和我爸的废柴无能,或许她都有点后悔当初为啥嫁给了我爹,生出了我这样的小孩。
平心而论闷油瓶看起来挺好养的,实际上也是挺好养的,就是跟他相处的过程会有点复杂,我为了让他更加茁壮成长也是费了一番功夫,能养的这么好也很不容易,真真一把辛酸泪。
立冬吃饺子取“jiāo子之时”的说法,大年三十是旧年和新年之jiāo,立冬是秋冬季节之jiāo,还有一个说法是“三九补一冬,来年无病痛”,我妈很信这个,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她也知道我的身体状况,有一半都是清淡小菜,照顾一下我未老先衰的胃。
我拿过闷油瓶的碗给他盛饺子,一边盛一边说:“小哥你一定要尝尝这个,我妈调的饺子馅可是一绝,我现在都能吃两碗!”
闷油瓶默默的接过,我顺手又给我爸妈盛了,最后才是我自己,虽然嘴上说能吃两碗,我的胃却不太能接受,只盛了十个不到。
我自己吃不了就喜欢看别人吃,尤其是闷油瓶,他吃了就感觉好像是我自己吃过了一样。他还是那个德行,碗里有啥就光吃啥,我只好不停的给他夹菜,顺便介绍一下这些菜,恨不得掰开他的嘴给他直接塞胃里,不过有把他喂出肠胃炎的前车之鉴,所以我遵循少量多次的原则。
我做这些已经很顺手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不过这些看在我妈眼里好像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她有些迟疑的问:“小邪啊,小张的胳膊是不是哪里不方便啊……?”
“没啊。”我忙着剥开一个白煮蛋放进闷油瓶碗里,随口道:“刚不还包饺子呢吗?妈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实心的很,你不给他夹菜他就不吃菜,没事你别管他,你自己吃自己的就好,爸你别光挑ròu吃,吃点菜啊。”
我爸对我忙里偷闲的一句关心很无语,所以无视了我的那句话,继续朝嘴里塞羊ròu,估计被我妈的那些养生理念折磨太久,好久没见荤腥了。
我最近对闷油瓶的研究已经很透彻了,硬是能从他一成不变的表qíng上看出他的某些心理,比如桌子上这么多道菜他到底喜欢吃哪一道,就专挑着他喜欢的给他夹。
我寻思着以后可以写一篇论文发表,题目就叫论如何跟闷油瓶友好相处。
吃完饭我妈洗了水果,我们四个人就坐在客厅聊天,具体为我和我爸妈说话,闷油瓶坐在一边听。其实我也很久没有跟父母聊天了,不过到底是亲生的,不会有距离感。
聊着聊着我有点想去厕所,又不太敢把闷油瓶和我爸妈单独放在一起,怕尴尬。不是怕闷油瓶尴尬,是怕我爸妈尴尬,这位爷这辈子估计也不知道尴尬两个字怎么写。
但是人有三急不去不行,我去了厕所十五分钟,回来的时候客厅果然尴尬的空气都沉重了三分,闷油瓶脸色如常,但是我爸妈已经尴尬的连话都说不出了,他们估计没见过闷油瓶这种人,见我回来了好像看到了救星。
我看到茶几玻璃下面垫了很多老照片,就问我妈道:“茶几下面怎么压了这么多照片?有的我都没见过,从哪儿掏出来的。”
我妈说:“这些照片我都忘了,都是你爷爷奶奶的,前几天大扫除才从柜子里头扫出来,就拿出来散散霉。”
照片有彩色的有黑白的,大部分是我爷爷奶奶,小部分是我爸我二叔三叔小时候,我挨个看着感觉还挺有意思,那个年代跟现在不一样,胶卷很金贵,只有过生日之类的才会去照相馆照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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