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无声无息,最可怕。
终于有人说话了。是一个孤寡的老婆子,她的丈夫、儿子,都因为得了大肚子病死了。她哆哆嗦嗦地说:“再唱一首吧。再教我们一首吧。”
三姐点了点头,她教他们唱“送硕鼠”。
人们听这首山歌,听到“硕鼠吃我过冬梁,强盗叫我去交租”的时候,问她:“这是哪里的歌?”
三姐告诉人们,这是一个隔着山的寨子的歌。人们在歌声中,听到了熟悉的痛苦,不由都沉默下来。
老婆子喃喃自语:“呀,那不是我女儿嫁过去的寨子吗?她总托人说,她那寨子日子好过的很,还托人给我带吃的。原来她是骗我的。”
一个人说:“老菜婆,哪里的穷人的日子能好过?你女儿女婿是好人,自己咬牙接济你,不想你难过。”
人们要三姐再唱一首,三姐却说:“我是嫩鸟才学唱。乡邻们教教我才对。”
另一个老渔民叹气:“我来唱一首吧。”他唱的是打鱼歌。唱到“江上打鱼汉,鱼比老汉肥。”
,自己先岑然泪下。
药阿公唱“采药曲”,唱着唱着,想起自己家上山采药,结果被山主放狗咬死的大儿子,拍着胸膛大哭起来。
歌会的气氛越来越浓烈。而寨子里财主家的家门越闭越紧。
黛玉帮不识字的乡民们和三姐修改过歌词。她倚在门口,看着传歌会的场面,愣愣地出神。
人们说是要三姐传歌。但是在传歌的聚会上,唱得最多的,却是自己家受尽的苦难,流尽的眼泪。
无论看几次,都是这样地令她......不安。
“不要唱了!”忽然,歌声一停,骤然安静。一个脸皮发黄的瘦高个青年,突兀地插入了歌会,“三姐,算我求求你,不要唱了!”
人们一愣,纷纷看向三姐。
三姐冷笑:“怎么,我们唱歌也要管?”
来的是刘四弟。
在这一双双眼睛里,刘四弟势力孤单,不由地咽下去一口唾沫,硬着头皮苦劝姐姐:“阿姊,你想想,就是因为你总是唱歌,老爷们才恨你。你总是四方漂流难安身,不就是因为你总是唱歌、传歌!”
“恨我?呸!要是能唱死那些害人虫,我天天唱呢!”三姐逗的大家都笑了。
刘四弟就转过身子,对着几个最苦的,甚至衣衫看起来就是布条的几位乡亲说:“我从丁家借了点粮,乡亲们苦,先拿去填填租子。哦,放心,放心,丁老爷是个大好人。这粮不要利息的!行行好,行行好,我同阿姊说几句话!”
说着,硬把手里搭着的粮分开来了。
乡民手里都被赛了一点粮。不少人还是围着三姐不愿意走。
刘四弟就往那几个人手里又塞了一把粮。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办法,忽然泄了气,都苦笑着散开了。
歌会散了。
财主的门,也悄悄地又开了一条缝。
三姐气得把刘四弟的粮搭子砰地甩在地上,怒目而视:“滚!”
刘四弟拉扯她:“阿姊,你听我说,你跟我去山脚的那个寨子吧。丁家是真的好人家。不骗你!我求了丁老爷几天,他说只要你别唱歌了,他可以帮你们同其他老爷求情!”
他就差赌咒发誓了。
黛玉看到三姐手背上青筋直跳,似乎是犯了恶心。
虽然她觉得刘四弟说的也有一些道理,但是这个节骨眼上不能让三姐和四弟闹起来,伤了姐弟和气,叫寨子里的那个劣绅看笑话。
她连忙按住三姐的手,笑道:“四弟,你走罢。我们知道你的好意是担心三姐,只是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你也不必强求,我们会想想的。也会小心的。你走罢。”
刘四弟也怕姐姐打他,听了林黛玉说和,忙不叠一边叫着三姐仔细考虑,一边快步地走了。
离开这个寨子的时候,三姐还是神情郁郁,很不痛快。
黛玉劝她:“好了好了,唱歌不差这一回。别气坏了自己。”
三姐很烦躁:“你懂什么!一次都不能少!唱歌不唱忧愁多,大路不走草成窟。这回气氛正好。四弟这个糊涂虫,真是坏了事!”
那种不安感又上来了。
黛玉蹙眉问她:“唱歌,真的这么重要?”
刘三姐没有回答。
过了几天,再到这个寨子去的时候,听说上次那个老渔翁死了。
因为抗租,被财主和章家收渔租的打死了。
瘦得脱了形的尸体就被残忍地挂在寨子门口。
三姐和乡亲们帮他收的尸。
回去的时候,面前草葱葱,三姐忽地含泪指着森森的树木:“你不是问我,唱歌重要吗?我告诉你,在我们这里,山歌只有穷苦的乡亲们唱。所以,山歌就十分重要。”
她神色漠然,又似乎十分自责痛苦:“走夜路,夜里有狼,你举着火把,狼才顾忌。你不唱歌,财主不会顾忌。如果上次歌会的这歌能唱完。这个寨子里的财主,得有几天不敢提租子的事,老鱼头也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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