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曾多次带着陈瑶去看她,流泪哀求:“灵灵,你息影吧。”
程灵韵只是拿苍白的手背遮着自己的脸说:“滚!不要看我!”
“一位创造了新的表演形式的伟大演员,就这样成了那些剥削者、上流社会公开享用的消耗品。从人,变成了鬼。甚至G国不少人,明知她只要想演戏,就不得不接受这种命运。却还是光明正大地蔑称她为‘婊*子’、‘戏子’。直到——”
直到她纵身一跃,从万丈高楼上跳下,粉骨碎身。
陈瑶一辈子忘不了那个大雨倾盆的晚上。
美貌冠绝当代演艺界的女人,赤/身裸/体,站在大楼的顶上。
雨顺着她雪白的女体流下,黑色的头发湿漉漉的,像水藻一样贴着那张苍白的脸。
闪电射过的一刹那,照亮了她的面庞。
她竟然在无声地唱歌。
大楼底下救护车、警灯、闪光灯,混着朝她大喊的喇叭声,乱成一片。
那个晚上,陈瑶刚刚从学校回来。她后来是在电视上看到这一幕的。
拍到这一幕的电视台,把这个当做素材发表了。那期涨了不少流量。
而她的父亲,那么沉稳一个人,看到电视,骤然犯了心脏病。
昏迷的时候,嘴里还在念着“灵灵”。
当第二天,她父亲被抢救回来之后,她回到了学校。听到有男同学在带着色/情的语气谈论“程灵韵”,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明明被大佬们捧上了一姐的地位,自己死前还要做无用功,在遗书上倒打一耙。那些大佬也真是惨。”
那是一向优雅的她,生平第一次开始和男生打架。
好了,够了。你还想听什么?陈瑶的眼泪摇摇欲坠,自嘲地想:你让李琼琼录下这堂课,难道就是想再从别的国家的外人再听一遍这个女人的故事吗?
虽然,他们提到程灵韵时的一些语气、用词,的确是比G国的那些人,让人更感到好受一点。
她想要按下视频的停止接收键。却听溏淉篜里到——
“程灵韵之死哗然一时,G国上下举国震惊,轰传遗书内容。可惜,遗书涉及的政要人员太多,没有法庭敢受理这个案子。唯一一个接了此案的法院,竟然以‘证据不足’结案!”
这位学艺术的老师讲到这里,愤然起身,涨红了脸,似乎极其愤怒。
啪,PPT熄灭了,教室的灯光重新亮起来。
下面坐着她年轻的学生们。学生们年轻的面容上,也是一样的愤怒、难过。唯独,没有鄙夷。
一个学生甚至眼眶里冒起了眼泪。
看到眼泪,鬼使神差的,陈瑶没有按下中止键。
视频里,老师情绪激动,唾沫横飞,挥舞着教学棒:
“一个演员,热爱表演,追去更多的,更高的表演机会,有错吗?没有错!但是,为什么一个出身平凡的演员,想要追求艺术,却要出卖自己,才能得到表演的机会?”
“是她肮脏,还是那个不出卖自己就要坐冷板凳的社会肮脏?是她肮脏,还是那些肆意凌*辱‘美’的人肮脏?!”
老师让学生讲讲看法,那个眼冒泪光的女同学,举手,站了起来,说:
“我认为‘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句话才是狗屁。我们高中政治课上,全都作为课本分析题做过。所谓婊/子无情,为什么无情?因为她们是被侮辱损害的人,是在等级社会、在钱权的底层苦苦挣扎的人,那个社会,就算她们有情,别人也不会把她们当回事。如果她们不对那些迫害她们的人抛弃情义,并抓紧手里仅有的一点金钱,就会立刻死无葬身之地。但即使如此,很多迫害者嘴里蔑称的‘婊/子’,对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很多人仍旧存有良善之心的。我们文学课上都还学过元杂剧《赵盼儿救风尘》。”
另一个男同学站起来说:“戏子是古代剥削者对艺术家的蔑称。戏子无义,更是一种明显的侮辱,是毫无道理的。”
还有人说:“‘戏子’对什么人无义?对那些把他们、她们,当玩物,当小玩意,随意祸害的迫害者,自然是两面三刀,‘无情无义’了!难道还要对豺狼虎豹讲‘义’,把自己陷入绝境?以至于很多时候,就算是把这‘无情无义’彻底贯彻为冷酷的一些人,那也不是他们的过错。他们虽然后来变作了迫害者,但也不过是被旧社会变成那样罢了。不害人,自己就得死。那么,是逼他们不害人就活不下去的那个社会的错!”
看着这些年轻稚气的面庞,陈瑶的眼眶渐渐发酸。
如果、如果,程灵韵还活着,听到这番话,她会不会能高兴一点?
她忽然想起了程灵韵那可悲一生中少有的几次快乐的时光。
那是G国政府,和被极力封锁的社会主义阵营的国家极少的几次合作电影。剧组选中了程灵韵。
程灵韵那段时间,竟然白胖了一些,脸色都红润了,拍摄期间,头一次没有靠毒/品提神。夜里还罕见地因为高兴而喝醉了,语无伦次地:“他们叫我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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