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绪克不由得悲从中来。
——老天啊,只有这黑暗里的怪物,爱神,是真真切切的在刚刚,向她表白了。
可人和神的区别。
比奴隶和奴隶主的区别还大。
比……人和猪的区别都大,至少猪不会自愿被吃。
格诺斯取消人祭有一段时间了,但在某些极端的情况下,普绪克还是能见着那可怕场景。
那自愿踏上祭坛的人,简直跟着了魔一样。
仍由被大祭司割开脖子,流干血液,最后分成碎碎的肢体与黏连的肉块。
想到这里,普绪克脑子发散出奇怪的画面:一群在长榻上尝遍珍馐的神,高矮胖瘦,容貌各异,都抱着酣睡的美人躺着舒服地打嗝,然后她定睛一看,其中一个刚刚才啃完一条肥硕白腻的人大腿……扭头看过来的神,没有脸!
哦不。
连那最后一点儿怜惜也不想有了。
谁来怜悯一下她这个倒霉的凡人姑娘呢。
普绪克面无表情地摸索到自己的小毯子,想要在床上蜷缩着,想要将自己在他的视线里藏起来。
可殊不知,她的每一个动作。
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被牢牢地锁在饱受折磨的爱神视线之中。
是在心疼。
在内疚么?
因为被迫承受着这份爱,而感到害怕吗?
丘比特无法不去注意她,目光落下一寸,心脏砰咚愈响一分。
他想干脆扎了自己的眼睛。
但一想到,就连仅有的夜晚,也不能看见她坐在床沿安静温顺的模样,这和让他待在最厌恶的冥府也没有区别了。
“你先前,差一点儿碰到的,是爱情金箭造成的伤口。”
只是说出这句话,胸膛破开的地方仿佛有意识地生长,留恋她残留的温度,渴望她指尖怯弱的触碰。
丘比特闭了闭眼。
他伸手,再次撕开,不让带着爱欲的伤再钻进心脏的深处。
普绪克有点儿难以消化他这句话。
金箭,什么金箭?
爱情金箭?
刚刚不是还说是自残吗?
那得多大的箭,多粗的箭头,才能掏成那个样子……
绒绒的毛毯稍微捂暖和了一点儿冰凉的手脚,普绪克安定下来,不愿再回想那可怕的手感,这种奇怪的坦白,让她不自在地问出了声。
“为什么……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她是想知道他伤口的原因,想知道他的弱点是什么……
可没想到会被告白。
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可怕的消息,爱神被自己的箭捅了个胸穿膛,还爱上了她?
久久的沉默,好一会儿。
不知道他又做了什么,普绪克又听见几声从齿间溢出的闷哼,沉重的呼吸变得虚弱。
声音不再哑得可怕。
“信任。”
丘比特艰难地说着。
他半仰着头,白皙的脖颈上,那原只是诡异连绵的花纹,在此刻,生出以神力淬炼的锁链,从喉咙紧紧箍住,穿过锁骨,肩胛,链接着比熔浆还滚烫的赤红翅膀根部,狠狠收紧。
理智与欲望的分割,让本能挣扎着的翅膀被勒的羽毛翘起,脱落,凌乱极了。
他无暇顾及自己的狼狈,只为努力让声音平静,不再吓着她。
“夫妻之间的,信任。”
普绪克怔住。
——夫妻之间,应心存信任。
哦,是的,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普绪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胸膛上伤口的来历,关于伤口的事情。
如果这不是错觉的话,他是在认认真真地回答自己的问题,尽管不知真假。
听起来明明很痛苦,话语里表达的却好像是,想要对一个人类女子的尊重。
她犹豫了。
也许,并不是所有的神都嗜好新鲜滚烫的人血,有着无所不能的力量,他也并不需要豢养她作为一口食粮。
从一开始,这个怪物的身份,就像一座巨石,横亘在产生信任的桥梁上。
带着偏见,试探,想要寻找她丈夫的弱点。
可现在……
他居然真的想要信任。
也许,万一呢,如果他说一切的都不是谎言,这么看来,就算不是她,也会是别的姑娘遭罪。
普绪克这么想着。
那么,大抵也是那股力量促使着他,做出那样的事情。
丘比特看见床上的人坐了起来,她裹着毛毯下来,垂落的手臂抬起,手指张开。
“再说句话吧,好让我知道你在哪儿。”
长度不过到小腿的毯子遮不住她小巧可爱的脚,在浓郁的夜色里,皮肤笼着一层柔光。
他喉结滚动:“普绪克……”
锁链勒紧,收拢所有声音,丘比特低下了头,他不能再看。
她在靠近。
他甚至屏住呼吸,生怕那普绪克呼出的气息给他带来梦幻的憧憬,扯断仅剩的理智。
翅膀在身后不安地想要挣开,被一再收束,伏低。
温和干净的声音压到尘埃,狼狈至极。
“请你,不要靠近我。”
那片阴影晃动的幅度更大,普绪克的脚踩到了什么粘稠的液体。
如果……
她想的没错的话,这一滩,大概是他胸口淌出来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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