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琅拾起与衣物摆放一处的桃木簪将半干的头发挽了个髻,整整衣襟,打开木门:
“何事?”
“郎君大喜!大喜啊!”
有什么事情可值得大喜的,她怎么想不到?
王琅按按额角,止住乱跳的神经:“别说的好像我夫人生孩子了一样,到底什么事?”
“有吴郡属官辨认,被郎君一箭射杀的敌将乃是苏峻手下大将,与韩晃、张建、管商一同进犯三吴的贼将弘徽。”
王琅脸上的表情顿了顿,片刻,挑起眉毛,黑眸熠熠:“一不小心捞到条大鱼。传我军令,操练暂停一天,今晚酒肉管饱,不醉不归。”
“大家听到了吗?郎君说今晚酒肉管饱,不醉不归!”
“酒肉管饱,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偷偷摸摸扒在门外舱外偷听的参战兵士齐齐欢呼,喧嚣声几乎掀翻整只座船。
王琅抱臂倚门,看着他们举起前来报信的魏五高高上抛,笑语欢庆的场面,原本绷直的唇线也扬起些弧度。
不管怎么说,她都离小望划定的目标更进一步,算是开了个好头,以后也要继续努力才行。
王琅拍拍脸颊,心情振作几分,走到主舱与属官寒暄。
正所谓三代穿衣,四代吃饭,贵族风范这种东西只能靠养,教是教不出来的。王琅自幼生活在冠盖云集的建康乌衣巷,驾驭这等场面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不需要多费心也能做到。
天南海北漫谈一阵,看看火候差不多了,王琅起身告辞,一个人走到船头吹风赏景。
“王郎君。”
声音意外动听。
王琅微微诧异地扬起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望,眼中讶色更甚。
白衣,束发,长身玉立,广袖翩翩。
这般出众的容止品貌,如果见过一面必不会忘,为何她会觉得来人眼熟却偏偏想不起在哪见过呢?
“远看郎君总觉面善,忍不住出言打扰,冒昧之处,还请见谅。”
他也觉得眼熟?
王琅蹙起眉目细细打量对方五官,无意间瞥到曾在顾氏庄园有过一面之缘的两只小笼包站在不远处盯着这个方向看,心头一片敞亮:“谢仁祖?”
“郎君如何得知?”谢尚眉头上挑,漆黑明亮的凤眸中显出好奇之色。
他看对方未满十五就能领兵,还是南方少见的精锐骑兵,又见对方举止容貌与王允之颇有相似之处,这才主动过来搭话,没想到对方一口叫出了自己的字。
“自然是真……”
想想大庭广众之下提起女儿家小名太过不妥,王琅闭嘴把那个石字吞了回去:“随口猜的。”
他刚才想说的是真石吧……
一个男子怎么会知道阿姊的小名,还用那么熟稔的口气……
谢尚心中一沉,看向对面的眼神顿时古怪起来。
第10章 无遗
对于属下在自己性别上先入为主的误会,王琅既没有特意纠正的打算,也不怕别人揭破。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这次携大胜而归,更捞到弘徽这条大鱼,身份公开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也不在乎早一天晚一天。
因此,面对对方狐疑古怪的神色,王琅一点解释的念头也没有,理理袖子回望山川,感受水面湿润温和的江风拂上脸颊。
“敢问郎君与王府君有何瓜葛?”
见王琅一片坦荡自然,谢尚反倒吃不准自己的判断,犹豫片刻,直言相问。他一家只有他和姊姊相依为命,这等大事上是半点差错也不能出的。
王琅微微偏头:“那是家父。”
“骗人!”
一道陌生稚气的声音在两人间响起,打断两人对话。
王琅慢吞吞把视角调低几度,果然是刚才在后面偷听的小笼包:
“你在跟我说话?”
王氏子弟多傲慢骄人之辈,王琅稍微回忆一下几个从兄的神情,态度便十成十的气破小笼包不偿皮——乱插话的毛病不能惯,熊孩子的苗头必须在没萌发的时候就狠狠打压,真石你不用谢我,下次来玩的时候多住两天就好。
谢万被她慢吞吞那一睨气得快炸毛,脸都涨红了:
“王府君膝下只有二子一女,长子在建康,次子在会稽,才不是你这个年龄!”
王琅摸摸下颌,眨眼:“你知道得很清楚嘛。”
难得在古代遇到一个智商比她还低的,王琅说起话来眉目含笑,语气前所未有的可亲。
当然,同样的话听到谢万耳中就是无可比拟的可恶了:
“冒充士族可是大罪,你要想清楚了!”
王琅六识敏锐,一眼发现另一只小笼包在后面悄悄扯了扯这只自己把自己气熟的小笼包,随后不着痕迹地松手,清清雅雅一揖:“阿奴性情直率,并没有什么恶意,如有冒昧郎君之处,还请郎君见谅。”
神姿秀彻,风宇条畅——刚才那只是谢万,这只就是谢安咯?
谢尚不掩欣赏地看他一眼,又移目看向谢万,笑语提点:
“画虎不成反类犬,王氏子弟岂是那么好冒充的。”
他这时已经明白“王郎”其实是“王琅”,也就是会稽内史王舒年方十二的三女儿。
一个家世高贵到极点的十二岁少女以五十换五百,取下了苏峻手下大将弘徽的首级!谢尚心中翻江倒海几乎沸腾,面上却没有显露出半点,三言两语转移话题,帮着从弟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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