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决定对儿子改变教育方法的李治,忽然想起了一事:父皇当年对大哥要求与诸皇子不同,少有慈父之情态,想必也有跟自己一样的想法?
是皇帝与太子的位置,让父子永不可能是单纯的父子。
皇帝闭上了眼睛养神:他此刻,是真的很想跟大哥再好好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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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省都堂。
又是一年贡举。
进士科、明经科等科考一如往年一般,举子各自在考场答题。诸多屋舍内鸦鹊无声,只有巡回监察考场的官员偶然响起的脚步声。
唯有最东侧一间单独屋舍,里面传出人声。
礼部尚书许圉师,亦是今年的总考官‘知贡举’,坐在上首。
此时正对着左手旁第一人笑道:“姜侍郎向善识人。之前圣驾巡幸并州,我并未跟去。但之后也曾听闻姜侍郎在当地才子宴上,见了齐州长史王福畤之子,其子年不过十岁却才华横溢,姜侍郎赞他是王家之宝树?”
姜沃莞尔道:“竟然传到许尚书这里来了?”
许圉师颔首:“有此赞誉,王家自然恨不得天下皆知。”然后又对着手里童子科的名单道:“可惜今岁未至。”
两人闲谈毕,便有胥吏将二十来个十岁左右的童子引进来。
每人于单人桌前立好。
知贡举面前的案上,放着《诗》《书》《礼记》等九经。但童子科贡举,《论语》和《孝经》是最紧要的。
许圉师现场随手翻了三篇论语,三篇孝经,令童子们默写。
又对姜沃道:“姜侍郎也来翻几篇。”
姜沃就上前,从《诗经》和《春秋》里随手翻了两篇。
之后看着堂中刻漏。
足足十篇文章要默写,又是在考场上,还得注意书法字迹,估计等他们默完,怎么也得一个多时辰了。
之后还要考‘解经义’。
确实得是早慧的天才儿童,才能经得住这个考法。
童子们自各个屏气敛声,开始落笔。
姜沃坐在原处,只是以不易为人察觉的目光,多看了片刻杨炯。
心中多有终于见到‘全图鉴’的满足感。
而许尚书则像是之前姜沃最怕遇上的监考老师一样,开始在屋里转悠,然后在每个考生的背后站一会,还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息,或是摇头走开。
想来是见童子默错了。
姜沃见有两个孩子被许尚书摇头摇的,小脸儿都白了,就邀请许尚书一起出门去巡查考场。
还给孩子们一个安静自在地考场吧!
许尚书应邀而出。
因刚见了许多‘预备东宫伴读’,许尚书不免提起东宫今岁新编纂的《瑶山玉彩》来。
尤其许圉师又是主编之一——修书向来是荣耀事,何况是替东宫修书,必会青史留名。
许圉师此时满脸光辉道:“太子实仁厚惠下,还替我等向圣人请赏。”
姜沃含笑回了几句场面话。
而许圉师说过这件近来得意事后,忽然又是一顿,想起一事——
朝中许多重臣,都会兼任东宫属臣,比如侍中许敬宗,就兼任太子左庶子,可于东宫驳正谏言,而自己这个礼部尚书,也兼任太子宾客,于东宫赞相礼仪事。
还有那个文采过人的中书侍郎上官仪,此时都担着太子中舍人的官位。
但是……许圉师不由多看了身侧姜侍郎两眼:皇帝怎么不点这位心腹重臣兼任东宫属臣呢?
还有,英国公府上下,也未有入东宫者。
许圉师心中感叹:圣心如渊海啊。
于是把东宫事掩过不提,只与姜沃闲谈起贡举事。算着时辰差不多,两人便回到考场,再给童子们出‘解经义’之题。
而姜沃越发感慨,才气这种东西,就像是美貌一样,难以遮掩。
都不必姜沃与主考官说什么,考后许尚书就单独提起了杨炯,赞其:“精微博识,乃浑金璞玉。”
姜沃颔首:“我观亦如此。”
两人达成统一意见:哪怕杨炯今岁不会被选为伴读,也可收入弘文馆或是国子监读书。
姜沃离开尚书省都堂的路上,就算了算‘初唐四杰全图鉴’。
骆宾王是于前年参加了吏部‘资考授官’,报的就是国子监正七品‘四门博士’,如今正在国子监做教授。
如今杨炯也要入学。
再待王勃从齐州入京,卢照邻也回京后,她的春日宴就能凑一桌初唐四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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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朔元年三月。
圣驾巡幸洛阳。
此番随驾,全权负责圣驾路线与安全事宜的,并非以往英国公李勣,而是左武卫苏定方。
李勣恭送圣驾之时,见苏定方一身戎装于马上,显然除了圣驾安危外心无旁骛。再想想自己肩上的突如其来的重担,就格外想跟他调换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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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驾方至东都洛阳,长安城内就送来一封奏疏:是江夏王李道宗以年迈求致仕。
江夏王多年镇守安西都护府,屯兵防备吐蕃。
此番他上书致仕,自然是军国大事,得皇帝决定。
皇帝接此奏疏,微叹:是啊,江夏王今年也六十岁了。
不是每个年过花甲的人,都能如苏定方大将军一般,还能在大雪中一日一夜疾驰三百里,突袭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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