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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锦年_求之不得【完结】(159)

  他怀中抱着她,她的身体尚有余温,身上却被大片血迹染得鲜红而触目惊心。那枚定qíng的簪子刺入胸前,她唇上还涂着他寻来的胭脂。

  脸上没有狰狞,平静得仿佛只是睡着一般。

  他握着她的手,再无生气。

  他抱她起身,分明是腊月的天,他却感觉不到寒冷。

  他既解脱,又无限悲凉。

  似是有驱散不了的凉意,一直凉透到了心里。

  他沉着眸色,眼中好似藏着混沌,也不知开了门要去何处,该去何处。

  前所未有的恐慌涌上心头。

  他终是bī死了她,而后呢?

  他不仅自私,更懦弱!

  他没有陪她徇死,他无限恐慌的是,他若也死了,下辈子,他们许是再没有任何jiāo集。

  她永远不知他们曾今结发为夫妻……

  她甚至不会知晓有他这样一个人,同她一路从清平到金州,又从金州到坪洲。

  他最快乐的时光,竟是当初四处逃窜,半生流离的日子。他们东躲西藏,过得艰辛,却相互偎依。他将仅剩的馒头递于她,说他不饿。她就转眸看他,明眸青睐里从不戳穿。

  下一世,这些便都不复存在了。

  怀念的,悲戚的,通通雪藏在记忆里。

  他抱着她,走在满天大雪的街道里,仿佛只要他停下,他们的这一世就结束了。

  更可怕的是,下一世,会有一人待她很好,视她若掌上明珠。

  将他全然替代。

  会做所有他为她做的事,会重现她脸上的笑容,实现他所有背弃的承诺。

  走过了这段风雪夜,他就会永远失去一个人。

  完完整整消失在他早前,现在和往后的生命中,永远再无任何痕迹。

  锦年……

  等他微微睁眼。

  周身若粉碎般的疼痛,也根本动弹不了半分。

  身边的小厮说,他在寒山寺救下了定安侯府的小世子,摔伤了筋骨。

  他还是新科探花郎,由殿上钦试,后在大理寺任职,仕途平顺。秋试前,就同定安侯府往来甚密,又曾是两个小世子的授课先生。

  他脑中一片混沌,全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

  直至他见到了孟云卿!

  ——那个时候的孟云卿。

  他藏在被子里的手心狠狠攥紧,没有露出半分异样。她曾在他怀中逐渐失了温度,冰冷得如同一樽雕塑,眼下却好端端站在他面前,目不转睛看他。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做梦。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将旁人认错——这个时候的孟云卿应当在清平,寄养在刘氏那里。

  小厮却道,先生怎么忘了,这位是侯府的表姑娘啊。

  表姑娘姓孟,叫孟云卿,您还做过几日表姑娘的授课先生。

  侯府的表姑娘,孟云卿。

  他幽幽闭目。

  在寒山寺,他就见过她一次。

  她对他并无特别,就像一个只是相识却连熟悉都谈不上的人,顺道过来探了一场病便罢了。

  她同他陌生。

  他却庆幸。

  他虽然不知晓她如何会从清平到了京中,从刘氏那里到了定安侯府,但他从未奢望的是睁眼就能再见到她,一个还好好活着,没有经历过往后的孟云卿。

  就安静站在他眼前。

  让旁人将屋中碳火燃得更暖些。

  也暖了他早已冰冷透骨的心。

  他感激上天,让他醒来时遇见的是这个时候的孟云卿!

  对他淡漠也好,成见也好。

  只要她还在,他便有足够的时间,去弥补前一世的遗憾。

  他或许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前一世的孟云卿。

  ——bī死她的幕幕,他仍旧历历在目。

  那枚簪子刺进她的胸口,鲜血留了一地,当是如何果断决绝,心如死灰。

  他知晓,他没有资格面对那时的孟云卿。

  ……

  他一直以为她不是那时的孟云卿。

  才会去寻那盒腊梅做的胭脂,来苍月找她表明心迹。

  她或许会诧异,他都会足够的耐xing,只要同她在一处,便是费尽生平也无妨。

  直至今日在宣平侯府。

  她口中那句久违的“宋景城”,噺 鮮还有那道让他分明怀念的眼神。

  她就是她。

  一个同他一样,带着前世记忆的她。

  四目相视,似是心底忽然泛起的涟漪骤然触及眸间氤氲,他只想上前将她紧紧箍在怀中,却又惶恐怕被她看穿后,无从遁形。

  她是前一世的孟云卿,才会对这一世的宋景城成见,淡漠。

  他过往从未如此想过。

  若是如此,那她对他的厌恶只会带着恨意,根深蒂固。

  “快让我瞧瞧,家中是谁来了?”这般亲昵的语气,满眼欢喜的笑意,就似开在夏日里的初荷一般清新自然,又带了几分秾丽娇艳。

  他已经许多年没有看见过。

  没有他,她活得悠然自在。

  “我看那,这妆婚事本来也是你qíng我愿的事,难不成孟老爷子还能非bī着自己的外孙qiáng娶自己的亲孙女成亲不成?一个巴掌拍不响,即便老爷子有这个意思,也得人家宣平侯和孟小姐心心相惜才是……”

  他同她抵死缠绵,也曾剜心蚀骨。

  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莫过于他。

  她心中若有一个人,便是冬日里,也会批着一件单衣搓手跺脚来窗边寻他,眼中笑意盈盈,好似晨间第一缕晨曦。

  她心中若没有一个人,便是冰冷刺骨的簪子刺入胸中,也决绝如厮。

  宣平侯,段旻轩……

  他放下手中的白瓷胭脂盒。他知晓会有一人待她很好,视她若掌上明珠,将他全然替代。

  他已经永远失去一个人。

  完完整整消失在他早前,现在和往后的生命中,永远再无任何痕迹。

  锦年……

  若这一世,你有更好的生活,我有何颜面再惊扰!

  他酒意未散。

  抬眸间,夜色深沉里,唯有繁星如许。

  “姑娘……”音歌上前给她批衣裳,“别着凉了。”

  夜深了,她还在霁风苑,抱膝守在段旻轩chuáng榻一侧,静静看他。

  “我不困,我想陪他多待一会儿。”孟云卿拢了拢披风,朝音歌抿唇笑笑。

  音歌只道她今日有些反常,却说不清缘由。

  孟云卿推了推她,轻声道:“你先回蕙兰阁,我晚些就回去。”

  音歌只得应好。

  临行前,知晓她喜欢夜里通气,便又替她将屋内的窗外推开,才出了屋去。

  孟云卿莞尔。

  清风晚照,月色便透过主屋的窗户洒落了进来,拢了一地白色清晖。

  “段旻轩……”她依旧抱着膝盖,声音低得如同呢喃:“我今日在侯府里见了一个人,还以为是过去的那个人,最后才晓不是他……”

  耳畔依旧是他均匀平和的呼吸声,她笑了笑,他都醉成这幅模样,哪里能听得见她的话?

  悠悠抬头,只望见夜空里的繁星如许,遂而轻声道:“段旻轩……我有许多话想同你说了,你何时才会醒?”

  他哪里会应她?

  其实,不醒也无妨。

  只要你在这里。

  第155章

  段旻轩一觉醒来,果然已经是第二日huáng昏。

  去蕙兰阁寻孟云卿, 却没见到她人影。找了小茶来问, 小茶说是将军府的宝然小姐早上来了侯府,同小姐一道出府玩耍去了, 眼下还没回来。

  都huáng昏了还没回来?

  “有说去哪里了吗?”段旻轩问。

  小茶摇头:“没说。”

  “娉婷和音歌呢?”他又问。

  小茶如实应道:“音歌姐姐同小姐一道外出的, 娉婷姐姐那头……”言及此处,小茶掩袖笑了笑, “小姐说正好蕙兰阁内无事,让娉婷姐姐去帮看她看看付侍卫那边。”

  付鲍?

  段旻轩笑了笑:“我知道了,你去帮我请福伯来一趟。”

  “来是蕙兰阁吗?”

  段旻轩道:“霁风苑。”

  小茶便福了福身, 离了屋中。

  段旻轩抿了口茶水, 也起身离了蕙兰阁。

  稍晚些, 等孟云卿同音歌回了苑中, 小茶就道:“侯爷huáng昏时来寻小姐, 见小姐出去了, 让小姐回府后去霁风苑找他。”

  孟云卿倒是意外:“他醒了?”

  宫宴里喝了这么多,倒是醒得早。

  小茶就点头:“侯爷醒了就过来寻了小姐一次,奴婢告诉侯爷小姐同宝然小姐出府了。”

  孟云卿应了声好, 又问:“侯爷那边用过晚饭了吗?”

  小茶想了想,摇头:“好像不曾。”

  “那你让厨房做些吃的送去霁风苑,我稍后就去。”

  小茶应声去做。

  音歌接过她手上的外袍,趁着挂衣裳的功夫四下看了看,笑嘻嘻道:“娉婷还没回来呢,方才进门的时候阿九(小厮)是说, 她同付鲍一道出去了呢!”

  孟云卿就也笑了笑。

  小茶早前备好了水,孟云卿在手盆里洗了洗水,才坐回小榻上用了些水果。

  今日出去了许久,有些渴,谢宝然的马车上向来只有酸梅汤,喝得她舌头都有些发涩了,赶紧回屋吃些水果。音歌又递了热茶给她,她接过饮了一口,才觉好了不少。

  果然,酸的东西不能多喝。

  她喝茶素来不是囫囵吞枣,今日是真渴了。

  音歌又给她递了一杯,这杯下肚,茶香味才将口中的酸梅汤味全然盖住。

  音歌看了看窗外天色,有些沉了:“也不知道娉婷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难得出府一趟,让他们多玩些时候也好。方才听宝然说桂巷今晚有皮影戏,还是苍月京中的老师傅来演的,付鲍定是带她去看皮影戏去了。”

  言罢,孟云卿搁下杯子,起身往霁风苑去了。

  霁风苑就蕙兰阁隔壁,两个苑子的后苑处有一扇门可以互通,不必出去绕远门。

  “奴婢不陪姑娘一道去了,小茶和娉婷都不在,正好将屋中收拾一下,等姑娘回来。”音歌抿唇笑了笑,孟云卿脸色就有些红,“知晓了。”

  见她迈着步子出屋,音歌又笑了笑。

  如今越看姑娘和宣平侯越是般配,苍月文帝还赐婚了,老祖宗和侯爷,侯夫人若是知晓了才应当高兴呢。想当初在燕韩的时候,还担心聘婷那丫头糊里糊涂将剑穗子送错了人,如今倒好,想来都是冥冥中注定的事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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