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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余味阑珊_兜兜麽【完结】(32)

  送程未再走,他在走道里半步不肯挪,磨磨蹭蹭满面娇羞,“你让我抱一下好不好?”

  “不好。”

  程未再急忙说:“我下个月要去德国,那女人生了一团ròu,爷爷奶奶高兴得要爆血管,一定让我爸带全家去跟他们渡假,切——我跟他们才不是一家人,带我gān嘛,神经病。”又说:“我就是……就是舍不得你……”

  未等他说完,我已然张开双臂提供怀抱,慷慨得异乎寻常。程未再有时更像我曾失去的那一突然ròu,柔软而孤单,虽然有时候太过咋呼,但不过是未曾长大而已。

  他抱过来便不肯撒手,软磨硬泡,摇摇晃晃,嘟囔说:“他们生了个儿子,我就不重要了。青青,我他妈成多余的了。”

  这样的话,久远时光中夏青青似乎也曾说过,在秦暮川的世界里,夏青青似乎永远多余。似可有可无,删去亦免去许多麻烦的盲肠。连说一句悲凉都无资格,谁让你厚颜无耻非得贴上来。

  “你不会多余,永远不会。”

  横在我腰上的手臂再次收紧,我被勒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呼吸急促,灼灼炎夏,少年的纯净剔透的气息渐渐被湿热的风一丝丝划开。这孩子尚处于纯真年代,易触动易受伤,文艺一些的说法,这就是个玻璃心肝儿的小人儿,需你细细呵护,也不一定能够历尽风雨,开花结果。

  意料之中,不消一刻,他已开始犯浑,“我就知道,其实老婆你爱我爱的要死,只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就不肯承认。嗯……老婆……人家好爱你……”

  乌啦啦一声已经被我踹下楼梯,瘪嘴,怨愤,拍拍屁股走人。

  再见面已过月余,世间事有时千万年如一,有时却瞬息间万变。谁能捕捉你转身时留恋的眼神?

  我依然参不透眼前世界,光怪陆离,烽火摇曳。

  再过不久,兴许是三五日,亦可能是一周半月,因为太过清闲,对时间的概念模糊不清。姜方玲安的邀请如期而至,夏末微醺,杨柳碎影,huáng昏凉风习习好似初秋光景,应是月上柳梢头,人约huáng昏后,倒是缺了郎qíng妾意,只有一老一少坐在年过百旬的旧式戏楼里,请得五十五岁于先生浓妆艳抹折断了腰肢来唱一出柔媚且壮烈的《桃花扇》。

  这流水溪堪羡,落红英千千片。抹云烟,绿树浓,青峰远。仍是chūn风旧境不曾变,没个人儿将咱系恋。是一座空桃源,趁着未斜阳将棹转。

  热心肠早把冰雪咽,活冤业现摆着麒麟楦。俺且抱着扇上桃花闲过遣。

  竹几上余着半盏茶,袅袅残香,倒映着台上芙蓉面桃花香的美人浅笑妖娆,却又令你想起一句现代诗来,最是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身边人穿一身半新不旧的亚麻质地七分袖短旗袍,凤仙领,半圆襟,连着栩栩如生蝴蝶扣,一系泼墨山水图,由指尖侍女小团扇陪衬,周身缠绕着娉婷悠远的古曲,仿佛氤氲在百年前的山山水水之中,隔着薄薄一团雾,隐隐婉约,看不真切。

  听得她轻摇小扇,低吟道:“秦淮无语话斜阳,家家临水应红妆。chūn风不知玉颜改,依旧欢歌绕画舫。谁来叹兴亡!”

  就此停下,啜一口渐渐冷却的太平猴魁,我脑中不甚清醒,总觉得遇上千年古画里走出的女鬼,懒洋洋何处都使不上劲,只得陪她附庸风雅,接下去,“青楼名花恨偏长,感时忧国yù断肠。点点碧血洒白扇, 芳心一片徒悲壮。空留桃花香。”

  她轻轻叹一句,侧耳听戏。我却是浑浑噩噩,调动全身文艺细胞,费尽心机装十三,累得浑身虚汗,睡意不止。

  片刻又听她说:“与青青,我倒真觉得相见恨晚了。”

  我却在想,这于先生老当力壮老骥伏枥老有所依,怎能唱满场,一个劲不消停,能不能让我喘口气,满眼的民国穿越戏码,纵使我天赋异禀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阑珊忆梦

  正当我开始怀疑自己已化作一缕尘烟之时,这位老式太太终于开口,自然是先饮茶,端一端架子,酝酿些许才说:“我已修改遗嘱,将平生所得财产全部赠予我的外孙女——袁野青青。”语毕望住我,平静木然石头一般的我,慈祥宽和地笑,“阿乐痛恨我多年,怕是不愿意接受我一分一厘。她自小就是这样固执,当年要嫁给穷得要做服务生,为人端茶送水的袁志碧,我与焕之捧在手心上宠了一辈子的心肝宝贝怎么舍得让她受苦。”

  焕之大约是姜夔的字,我脑子又往偏门走,在思量着该为自己起一个什么样优雅老派的字。而姜太太显然不需要我cha嘴提问,她唯一的yù&望即是倾诉,我默默无语已是最默契配合。

  “你不明白,一个女人最傻就是去提拔男人,自你费尽心机耗完青chūn小心翼翼将他推上高位,他却不领qíng,转过脸来,恨你是huáng脸婆绊脚石,记录他所有灰暗岁月,恨不得你不存在才好,令他得空去提携二十岁懵懂无知的清纯少女。哼——我只是怕她往后受伤,长痛不如短痛,要快刀斩乱麻。谁知袁志碧命大……”

  这点我千万分赞同,但是否数十年来大家长们的手段从未翻新过,来来去去简单招数,太容易猜,亦太容易恨。

  “从此她发誓要与父母决裂,我那时料定不过四五年,阿乐受不得清贫岁月,必然怀念起一掷千金纸醉金迷潇洒少年时,谁知她一撑到现在。我不知该欣慰还是伤怀。尔后鼎世破产,姜家三代家业毁于一旦。焕之那时身体已非常不好,担心我受苦,想尽办法留足家财保我后世衣食无忧。阿乐因此更恨我,认为是我贪婪,害得鼎世最后无钱可投,却仍抱着十亿要带进棺材。但……时至今日,谁又能去假设过往?她恨我,也是对的。”

  我劝说:“您不要往心里去,母亲其实很想念您。”

  她轻轻握住我的手,似有微小颤抖,显然已很难握的紧物件,“如今我所有房产股票珠宝等等市值已超过三十亿。你想想今后怎样处置。外婆十万分地喜欢你,但可惜,相聚时日无多,也许今夜入睡就再也睁不开眼。人生最凄凉不过如此,万贯家财无人稀罕。一生荣光又如何?最终依旧孑然一身归寂尘土。连女儿也不能得见一面。”

  我答:“世间万物,qiáng求不得。”

  她忽而转了话题,“你知不知,夏知秋迷途深陷,夏洪元认为永荣是无底dòng,已拒绝再出资。四处亲友纷纷避走,夏知秋被bī得走投无路只差去卖身。”

  我了解永荣是夏知秋赌气不作二世祖,成孤胆英雄,白手起家,一手创办,让他丢掉永荣,不亚于割ròu取胆刮骨疗伤,不到最后一步绝无可能。

  秦暮川益发狠毒。

  姜方玲安继而说:“你成为我唯一继承人的事qíng怕是瞒不住的,迟早会有人知道,迟早,走投无路四处求人的夏知秋也会找上你。”

  我适才惊诧,“您派人监视我?”

  “不,应当说我始终在暗处默默守护着你。”她笑容坦dàng,似乎一切理所当然,无可厚非。“还有那位秦先生,是不是?”

  我沉默,对话已不在我掌控中。出乎意料的事qíng太多,我需要时间消化。

  “选择果断抽身或是选择飞蛾扑火,青青,你要早作打算。”留给我的是她转身时美丽背影,多像一只讲着伊索寓言的千年老妖,我又有许多事qíng需要懊恼纠结。

  所谓旁观者清,源自于事不关己。

  我有时想,如若一切从头来过,我是否仍愿意遭遇秦暮川,尔后伤心伤怀,如坠地狱。答案是肯定,是的,我依然会选择这条路,固执,习惯,以及傻bī。

  然而短短假期已至尽头,女孩子们吃饭逛街唱歌像做最后狂欢,彻夜不眠。

  逛街逛到脚抽筋,又为找那家传说中的私房菜馆绕广场一周半,进门时差一点跪倒在地。小爱和锦年凑在一团讨论餐牌,我被空调的凉风chuī着又有些想睡。迷迷糊糊总觉得面前飘dàng着一张熟悉面孔,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直到小爱把我晃出满脑袋星星,才惊觉,原来真是熟人。

  小爱自然呼炸,惊奇好似发现新大陆,“快看快看,实验班的面瘫帅哥居然在这里做服务生!”

  瞄锦年一眼,双双心怀不轨,锦年已出手捂住小爱的嘴,警告她消停点。而我在想,究竟是脚底抹油立马溜走,还是硬着头皮吃完这顿饭。好歹是同学,我对打击关牧之的自尊心没有丝毫兴趣。

  看起来我与锦年都是善良的小人儿,但关牧之显然出人意表,悠然自在地上前来打招呼,“原来是你,真没想到居然会追到这里来。”

  我决定保持沉默,锦年一眼望过来,审视打量,意味深长,令人夏日里瑟瑟发抖,唯有小爱饶有兴致地问:“咦,红榜挂第一的关同学,你在这玩什么啊?”

  关牧之扶一扶鸭舌帽,咧嘴笑了笑,终于多一点表qíng,然而只答两个字,“打工。”

  小爱还在问:“哎,这打工累不累啊,一个月多少工资,够不够jiāo学费的,反正无聊,要不我也来玩玩——”

  我拉一拉小爱的袖子,制止她没完没了没心没肺的说辞,“还是先点菜吧。”

  一身红色制服的关牧之甚是轻蔑地瞟了我一眼,开始熟练地介绍起特色菜,锦年坦然自若地点完单,我却莫名地心虚,仿佛做过什么亏心事,忐忑不敢抬头,但其实——关老子屁事。

  继而小爱又来八卦,“他居然也来打工,他怎么可能缺钱。你们知不知道,关牧之的哥哥是混的,是那个啊——”

  “哪个?”好吧,我承认是我装傻。

  小爱道:“笨死了,黑社会大哥啊!贩毒□打架斗殴,反正无恶不作,好可怕的。”

  我默默喝一口茶,听锦年也赞同,“关文你知不知道?上过社会版头条,涉黑被抓进牢里判了七年。青青同学,能不能偶尔不要这样不学无术。”

  我反问:“八卦也算学习?”

  小爱忙不迭点头,“当然当然。搞不好关牧之就是我们附中的幕后老大!千万不能得罪他,不然什么时候被抛尸荒野都不知道。”

  “你已经得罪他了。”

  小爱又开始自我纠结,再也不敢多看关牧之一眼。这下却换我好奇,观察他待人接物,点单

  送餐,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正是优良好少年。

  而关文,这名字如此熟悉,倒不是从媒体上听来,秦暮川似乎提过,究竟是谁却是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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