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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害人不浅_茂林修竹【完结】(22)

  赏下的财物固然多。但比起苏秉正前两个孩子,这个小公主遭受到的冷遇,至今瑶光殿里人提起来还要叹息。

  为了给小皇子而动用本该属于阿拙的东西,阿客是做不到的。她已经对不起那孩子太多了。

  何况苏秉正定然会给小皇子铸个极好的,就算她送的再好,小皇子也不能贴身佩戴。

  最后还是只斟酌着财力,铸了枚银锁。

  这一日秋慡,旬假里百官下值,苏秉正也难得空闲。便往侧殿里去逗儿子。

  可惜小皇子不买他的面子,苏秉正一天睡四个时辰,小皇子则只醒四个时辰,且夜里还要闹腾掉小半个去,白日里肯醒着陪他玩的时候就不多。只四肢大开的爬着熟睡,苏秉正拍了拍他的脸,“三郎,三郎?阿爹来了。”小皇子则流了他一手口水作答。

  阿客在一旁给小皇子fèng百岁衣,看到苏秉正悲惨的拽着衣袖要帕子的模样,忍不住就抿嘴笑出来。

  苏秉正听了她的笑声,回头望见她,心里便略微觉得有些异样。

  等净好了手才明白过来——她在他面前,似乎从来都没有忐忑、畏惧乃至紧张过。或者说,她似乎都不太明白该怎么跟皇帝相处。和皇帝同处一室的时候,还有那个女人能好整以暇的做针线?

  他便有些不悦了——阿客这么做,那是理所当然。卢佳音学她穿衣打扮也就罢了,若连这都要学,便太掂不清自己的分量了。

  他便起身走到卢佳音的面前。卢佳音似乎还没回味过来,只略有些疑惑抬头——那眼睛极温柔和明亮,微微弯起来,像是盈盈一泓水光。她生得跟阿客确实像极了,苏秉正想。

  他走到她跟前的时候,卢佳音依旧没有回味过来,苏秉正便伸手勾了她的下巴,令她将头抬得高高的。她垂着眼眸,似乎在忍耐。长睫毛遮住了目光,不与他对视。这模样令苏秉正一时有些恍惚,四周仿佛有烛火映着红帐,阿客还是十年前的阿客。

  他的拇指擦过她的嘴唇,那嘴唇软而姣好,像是碧桃的花瓣,令人忍不住就想含住。苏秉正望着她的目光不觉就有些深,他用另一只手摘去了她发髻上的绒花。她仍忍耐着,面色却立时就变了,竟是有些羞恼。苏秉正下意识的便将手收了回去,退了一步。

  卢佳音终于放下了针线,在他面前站起来,垂着头后退了一步。

  苏秉正这才清醒过来。

  可心口依旧在砰砰的跳着。明明是故意威压她的,可那一刻却真把她当成了阿客,以为自己又没克制住唐突了她。

  难免是要失落一阵子的,可也早习惯了。毕竟阿客死去已经快要一百天了。

  他便坐下来,令卢佳音站着答话。

  “你有什么想要的?”

  卢佳音淡淡的回道:“并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那么当初为什么入宫?”

  她依旧字斟句酌,“采选得中,便入宫了。”

  苏秉正便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你入宫的原委,朕已经找人问过了。此刻就只想知道你的理由。”

  阿客被他问住了。

  卢佳音入宫的原委,她是调查过的——可她要在宫外打听消息,并不像苏秉正那么方便。甚至都不能像旁的皇后那么方便,因为她在宫外是彻底没有势力的。便只知道,卢佳音因秋疾错过三次采选,第四次才得中。中间似乎也说过亲,可不是门户不匹配,便是旁的缘故,都没有成。

  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推测出卢佳音想入宫的理由——甚或该说,她连卢佳音是顺其自然,还是被迫无奈入宫的都不清楚。

  便只能道:“侥幸得中,云胡不喜……不知该有什么旁的理由。”

  就好比有人向往布裙荆钗、举案齐眉,自然也会有人向往侯门深宫、珠围翠绕。

  苏秉正便微微眯起了眼睛,“若没有选中,你便不嫁了吗?”

  阿客是真的不知道,这个时候该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她只略蹇顿了片刻,苏秉正便穷追不舍,“朕听说,秦明桥曾向你求亲,你为何没答应嫁他?”

  阿客脑中便嗡的一响,过了一会儿才记起,苏秉正问的是卢佳音。

  她与卢佳音之间,竟然有这么多巧合。

  她更想不出卢佳音拒绝秦明桥的理由——是因秦明桥大她十余岁?秦明桥该娶过妻子了吧?那么是续弦?总不至于想令她做妾吧?

  她脑中百转千回,苏秉正只望着她,静静的等着。

  “婚事自然有父母做主。想来他们另有考量,父母不曾对我提起,我也不曾问过。”阿客答道。

  苏秉正终于放过她,不再发问。他不动声色,可阿客还是看出来了,她的答案显然令他失望了。

  他没有再留。一言不发的起身离开了。

  秦明桥去卢家提亲,卢佳音的父母是乐见其成的。固然是当续弦,但天德年间的进士,在民间也是美名盛传。且秦明桥已是州郡长官,婚事若能成就,则是卢家高攀。因卢佳音抵死不从,此事才作罢。

  ——这一些,苏秉正已追查出来。他只不过想拿来试探卢佳音罢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试探卢佳音,也不是第一回半途而废。

  他跟华阳公主如何保证,到了卢佳音的面前,就全烟消云散了。对上她的目光,他只是没有办法真把她和卢德音区别开。

  他再有多少心机多少能耐,在卢德音面前都使不出来。她就像是他的一个劫数。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肌肤的触感,他身上略有些发热。从阿客有了身孕,他确实有小一年不曾好好的疏解过了。

  只是心中倦怠,也不想往旁处去,便独去洗沐。

  他懒散的靠在池壁上,任由宫人替他清洗按摩着。清水漾起来,人便有些昏昏yù睡。

  他恍惚又记起自己当年那场大病。

  其实那病是怎么回事,苏秉正也已记不清。

  他只记得自己惹阿客生气了,不论怎么道歉,阿客都不肯回转心意。她发脾气也总是闷闷的,从来都不肯抱怨或是吼叫出来。可苏秉正宁愿她开口训斥他——她心里仿佛有那么一道门,每每遇见事便将自己关进去,任谁敲都不开。每到那个时候,苏秉正便总觉得自己被她丢弃了。

  她将苏秉正送回房中,苏秉正难受了一夜,可他不敢再去找她。

  第二日醒来便有些昏沉。去阿娘房中请安时,听到她说起阿客的亲事,便觉得被雷劈中了一般。

  他似乎是跟阿娘争执了,问她为什么非要把阿客嫁出去,留下来不好吗?

  她阿娘并未觉出他心意浮动,说道,“我是想把阿客留住的。可当年你父亲接阿客入府时,便说得明白。阿客还是卢家的女儿。她的亲事上,阿娘做不了主。若你的阿兄们还活着,许还能提一提……”

  话说到这里了,他也只能陪着母亲缅怀死去的兄长们。

  后来就又说到了良哥儿。不过,彼时良哥儿已是太子的长子,阿客的身份自然配不上他。

  ——总之一屋子的女人,没有一个提到苏秉正。

  他浑浑噩噩的从他阿娘房里出去。便遇上了为秦明桥跑媒的杜夫子。

  一整日所见,人人都在为阿客出嫁忙碌,他们满含暗示意味的话语和笑脸真是令人烦透了。

  再后来的事,苏秉正便不记得了。他单是知道自己做了一场噩梦,梦里的人似乎是阿客,又似乎不是。他在梦里一遍遍的惊醒过来,然后发现这不过是另一场噩梦。在梦的最后客扯落了帷帐,大火腾腾的烧了起来。她在烈火中回头,火焰映在她淡漠如水的眸子里。他望见有人冲进火中去找她,便有烈火焚身的痛楚。他在火中煎熬着,忽然感到有人敲了他的额心,有金光自空中落下,谁的声音在耳边说,“历劫三度,尚不肯超脱,你竟也是个看不破的。如今孽缘得续,便生受着吧。”

  便有雨水落上手背,身上骤然便清凉起来。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阿客坐在他身边哭。

  这次终于是真的醒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章T__T日更、双更什么的,果然超出我的能力范围啊

  正文 23旧qíng(六)

  再后来,阿客便搬回了他房里的北套间。

  苏秉正一直不敢问起她和秦明桥的亲事怎么样了。他不想让阿客嫁出去,可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昏迷的那些天里,阿客已嫁给他。固然他当时还小,并不真的明白婚姻是怎么回事。但他也知道,那样是不好的。

  旁人谈起秦王府里那一场婚礼,含糊其辞的态度只证明了这一点。王府上下对阿客也很微妙,称呼她为世子妃的语气十分犹豫。

  所有这些,阿客都淡然以对。她待他一如既往,只是她再笑起来的时候,便没了当初的快活与不拘。

  苏秉正从那个时候才真正的决心成长起来。是他让阿客落到这种地步,他只想将欠她的再还回去。终有一天别人提起她的时候,只会羡慕她嫉妒她,而不会背过身去闲言碎语拿她说笑。

  他一向都才智出众。加倍奋发起来,很快便将平辈人甩在身后。等他长到十四五岁的时候,长安多少俊才,可提到他时眼光再高的人也得评一句“惊才绝艳”。他初学骑she时,军中将领调侃他称他“苏郎”。可当骏马散蹄,他在马背上张弦she裂箭靶后,“苏郎”二字也成了货真价实的美称。

  旁人还在挣名声的时候,他已开始帮着父亲筹设文史馆,与宇内时士论及政务。彼时秦王府与太子东宫的龃龉人尽皆知,苏秉正也无需掩藏自己的材质,他能从任何一项上全面碾压良哥儿。

  他自认能令任何嫁给他的女子引以为傲。可也非要做到这一步,才会明白,阿客也许真的只是不想要他。

  年龄渐长,便也慢慢明白了男女之事,夫妻之伦。他与阿客有名有份,便从不做他想,只一意将阿客当自己的妻子看待。可真见了阿客,也还是会紧张。多少次想将“阿姊”改成“阿客”,到了嘴边,只是说不出来。

  他一辈子在阿客面前都没有秘密,所有的糗事都让她瞧见了。连十六岁时初遗都被她撞上,那次他足足躲了她三天才敢再跟她说话。他从来都不落人后,便比他年长许多的也未必有他的见识与心计。唯独在阿客面前,他常觉得底气不足。

  但也不是没有自作主张过。

  他也曾努力将自己在阿客面前展现出来,令她拿他当男人看。想让她在见到他的时候,也面红耳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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