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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害人不浅_茂林修竹【完结】(30)

  她所愤恨的是,那一日麒麟殿里,苏秉正当众嘲笑她算“什么东西”,在她投怀送抱时挥手将她甩开。她本以为卢德音已死去,他该好好的看她一眼了。谁知他反而加倍的漠视、乃至厌弃她。

  ——人都埋了还让苏秉正牵肠挂肚,卢德音真是遗害不浅。

  高平侯夫人还在苦口婆心,想要让她学王夕月,再不济就学萧雁娘,暂且为了大皇子安分的过日子。

  周明艳左耳听进右耳出。她只瞧着窗外树枝上肥嘟嘟的雀子,忽然就想到自己初见苏秉正的那天。

  那是她父亲的寿辰,嘉宾满座。她闻说灞上营“苏郎”来送寿礼,便偷偷溜去家中较场。阿兄和五陵少年们正在比试骑she,厌倦了较场的靶子,便去近郊柳林里驱逐飞鸟来she。苏秉正却不与他们的热闹,只静静的坐在一旁饮酒。忽然听闻啁啾鸟鸣,周明艳抬头去寻,便见柳树枝头一双huáng莺儿在瑟缩。有人张弓去she,周明艳掩口惊呼。就见苏秉正踩着桌椅矮墙跳起,像书上说的白衣侠客般俊朗,轻巧的就攀上柳梢,将两只huáng莺儿握在了手里,避开了飞箭。他坐在枝桠间,阳光斑驳落了满身,一扬手将huáng莺儿放飞,望着它们远去天际。才笑道:“高平侯寿辰,今日便不杀生了吧。”他坐得高了,目光自然就扫了过来,瞧见周明艳,只一颔首。周明艳自知被发现了,满面泛红,却挪不动脚步。

  那时起,她心里就有了这么个人。得知他已娶妻,消沉了多久。

  可两年之后,她还是嫁给他。

  她记得出嫁时父母的叮嘱,“太子妃对太子有恩,与寻常夫妻不同。需将她当小姑看待,沉住气,不可不敬。”

  她记得新婚之日,旁人只拜舅姑。可她去宫中请安回来,还要跟着苏秉正去拜卢德音。那个时候卢德音瘦骨嶙峋,病卧在chuáng。周明艳乍见她时吓了一跳。苏秉正执起她的手,对卢德音说,“……阿姊,她是周娘。”她便也本分的向她行妾礼。

  那时苏秉正眼睛里有那么多缱绻绝望,yù语还休。可周明艳沉浸在得嫁良人的羞涩与欣喜里,竟真的信了,他只拿卢德音当阿姊。

  她记得卢佳音送她的见面礼,是一对于阗白玉镯子,一枚鸽血红宝石项圈和一枚双鱼珮。于阗白玉之jīng温润丰腴,鸽血红宝石光华璀璨,以周明艳的见识,也知道是极难得的物件。只那枚双鱼珮虽也贵重,可周明艳妆奁中类似的物件不少,便不放在心上。苏秉正用于阗玉雕了枚一样的,悄悄给她换掉。周明艳只以为这是苏秉正对她的宠溺。直到她瞧见苏秉正独自一人摩挲着那双鱼佩,贴身配在胸口。

  ——那是卢德音家传的物件。纵然是他偷来的,也珍而重之的带着,万金不换。

  越是想,周明艳心中便越是暗恨不已。

  卢佳音算什么,不过仗着与卢德音有几分像罢了。卢德音才是在她和苏秉正之间真正的心魔。不将卢德音从苏秉正心中彻底剔除,只怕他便再不会回心转意。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高平侯夫人,“我只奇怪。陛下与卢德音qíng深至此,当日父亲为何还要将我送进东宫?如今到了这般地步,母亲再训导我,不觉得已太晚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自己也觉得进展太慢。本来想双更的,果真太超出我能力范围了

  正文 31云开(八)

  婚姻结两姓之好。尤其牵扯到君臣之间,种种利弊权衡,哪里是小儿辈间的喜好能决定的?将周明艳送入太子宫中,是高平侯一力决策,甚至连高平侯夫人都说不上话。高平侯夫人自小受的教导也极端正,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从未质疑过。骤然被周明艳问起自己的婚姻,脑中竟一时回转不过来。

  “你父亲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只道。

  “父亲有父亲的考量……”周明艳也只眸光一婉转,知道母亲又要替父亲分辩,教导她安顺替娘家做想。她也不耐烦听,便将话挑明,“我只奇怪,陛下既然非卢德音不可,当年为什么就肯纳了旁人。”

  高平侯夫人便松了口气,道:“男人谁不三妻四妾?何况又是一朝太子。当年先皇与元献皇后间就不是鹣鲽相得,伉俪qíng深了吗?后院里还不是美妾宠姬,各擅胜场?”

  周明艳就轻轻的哼了一声,道:“咱们这位陛下,跟先皇不同。”一时反而点醒了自己,脑中各色疑惑仿佛都有了眉目一般,自言自语道,“……当年必定是有些缘故的。”那些个猫腻,等她一件件发掘出来,势不会善罢甘休。

  九月初jú花开得最好的几天,阿客都没有出门。

  这世间人多的是欺软怕硬的品格。阿客平白被周明艳欺侮了,这些天周明艳逍遥自在,反而是阿客被人指指点点。又有些多事的打着来探望她的名号,跑来看她的笑话,临走还要拐带瑶光殿的财物。

  也是看明白她是真的失却圣心,逢高踩低来了。

  ——这一遭闹得人尽皆知。周明艳手段如此恶毒,也只让家里人来训导一番罢了。阿客这边却连句安慰话都没有。

  先前她多盛的风头?兄长也袭爵了,自己留宿在乾德殿里,抚养三皇子。又有含水殿一事。数月来宫中才多少便宜,全让她一人占尽。

  若她如萧雁娘那般生来高人一等也就罢了,偏偏是与旁人一般的出身和资质,骤然高拔秀出了,人人不忿。都等着看她摔疼的那天,才能一解心中嫉恨。此刻自然是各种神清气慡。

  阿客的日子便也越发不好过起来。

  她脸上红肿多日未消,重阳登高便也称病未去。

  人说满城风雨近重阳。对阿客而言,重阳本身就是极伤qíng的。她没什么亲人可以欢聚和追思,纵然登高也只觉天地茫茫,人生寂寥,徒增惆怅罢了。

  只是在殿中无聊时,偶然望远,见天光晴好,秋气慡朗,满院子jú花盛开,忽然就忆起了去岁重阳。那日一早,苏秉正便在她衣袖上别了茱萸,拉了她去登高。往年他不敢触动她的心事,那一次却凝视着她,字斟句酌,“夫妻便是世上最亲的亲人。日后我们会有儿子,儿子再给我们生孙子,子孙满堂,便是极完整的家族。今日我们两个去登高,便是一家团聚。等日后便带上子孙……”

  他总是得寸进尺。

  自那年七夕阿客牵住了他的衣袖,她便也没理由再拒绝他登堂入室。

  便只笑着回答,“不是我不去……只是我月信已迟了小一个月了。”

  他似乎是没有听懂,只一脸茫然。半晌忽然就有些语无伦次了,“阿,阿客你,你……”

  那个重阳终于还是没去登高——连jú花酒都没能饮成。太医来诊断过,终于给了准信。他欢喜的连手脚都不知道给往哪里放,抱着阿客便不敢松手了,生怕碰坏了她。连连追问太医有什么忌讳。

  那个时候阿客也是松了一口气。与黎哥儿同chuáng共枕,于她而言也是极难解开的心结。

  她有过河拆桥的打算……可望见苏秉正忙碌欢喜的模样,便不能开口赶他。一直到晚膳时候,他一面给她夹菜一面不住嘴的说些孕妇滋养事宜,她心猿意马的嚼着,终于还是说出来,“我身子不便,今夜就不留陛下了。”

  他的声音便丝线般断了,张了张嘴。半晌,才勉qiáng又微笑起来,“阿客才有了孩子,就不要我了。也没有这么偏心的。”又说,“——你不要我留,儿子还不许我走呢。”便凑到阿客跟前,作势听她的肚子,笑着望她,“你听,儿子说让我留下来。”

  阿客便摸了摸他的发髻,“黎哥儿——”

  “阿客。”他便打断了她的话,面上qiáng作的欢喜终于消退了,他只望着她,“天下都是朕的,朕想留在哪里,就留在哪里。”然而也只一句话的功夫,就软了下来,他握着她的手,全身的锐气都沉尽了,“你不能总是撵我,我是你的去处,你也是我的去处——我还是这个孩子的父亲。”

  ……

  阿客望着盆中怒放的芳景秋雨,轻轻的叹了口气。

  现在他还是那个孩子的父亲,可是她已经不是孩子的母亲了。

  她一辈子也只得这么一脉亲人。上苍垂怜,令她死而复生。可世上从来就没有白得的便宜。

  她本以为中间固然有诸多不可言说,可这一世的轨迹已纠正了。她无需与苏秉正有过深的纠缠——甚或该说,若她想要抚养自己的儿子,正该远离苏秉正的宠爱。她留存了上辈子的记忆,注定无法将苏秉正当丈夫爱慕和缠绵。于她而言这条件正是求之不可得。

  谁知含水殿一场变故,竟就让苏秉正迷惑了心神。

  她骤然间就失却抚育三皇子的资格,却要与苏秉正婉转承欢,做他的宠妃。

  她不愿意——她当然不愿意。为什么想要的得不到,想逃的却不得不要?难道她上辈子本心所遭遇的摧折,还不够吗?

  可是有什么办法?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那一日苏秉正来找她,她不肯当卢德音的替代品。而如今苏秉正也摆明了态度,她不肯便罢了,可也别想再得他半分回护与垂怜。

  ——她日日躲在瑶光殿里,日日躲着苏秉正,就一辈子别想再见到她的儿子了。

  原来他甚至不需要用什么手段,只需一个“不理会”,就能将她碾做尘灰。而她不是卢德音,他心里就不会留存一丝一毫的不忍。最冷酷是帝王心。她不能再将他当作那个她从小养育到大的黎哥儿,她是她的君上与主宰。

  早该看清楚的不是?

  芣苡在她衣服上别好了茱萸,葛覃备好了jú花酒。

  “还是该饮一杯jú花酒的,延年益寿,辟邪驱疾。”葛覃给她斟酒的时候就说,“瑶光殿近来招小人,这些绝不能省。”

  甚至还愤恨的念了一声,“小鬼退散!”

  芣苡就在一旁抿着嘴笑,“还有家中大人,大郎、二郎和三娘子。想来他们登高,也正挂念客娘子。客娘子便遥祝一杯吧。”

  他们挂念的是卢佳音——阿客想。不过也好,如今她就是卢佳音。

  她才祝祷完毕,将酒饮尽。便听小宫女进屋通禀,“婕妤,王昭仪差流雪姑姑送东西来了。”

  葛覃与芣苡都望向阿客。阿客只淡然道,“请她进来喝杯酒吧。”

  ——周明艳闹这一遭倒霉的也不止阿客一个。王夕月也受了池鱼之殃,不能再统摄后宫。如今宫中三秀周明艳、萧雁娘、王夕月俱都获咎,管事的是紫兰殿里杨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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