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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害人不浅_茂林修竹【完结】(38)

  阿客还真不懂这揣测君心的谨小慎微,然而也领她的提点。想来一会儿,道:“我倒没觉出来——像是李宝林chuī的那曲梅花落吧。”

  王夕月就叹道:“只悄悄的与你说。陛下与你在一处,便是喜欢你。你援引什么美人来,固然显得自己大方,却要令他寒心。”

  阿客就想起往事。兀自沉默了一会儿,笑道:“原来还有这个讲究。”

  王夕月道:“我也不怕多跟你说一句。你不去援引,也莫让人算计了你的门路。旁人也罢了。你生就这般模样,更该加倍谨慎。”

  阿客点了点头。当年她对苏秉正无心,多少美人借着朝见她的机会,在苏秉正跟前露脸显才。她都浑然不放在心上。苏秉正也掩饰得好,未曾她跟前露出痕迹来——也或是流露过,她没在意?她便一直没想到,他竟对这种事这么qiáng烈的反感。

  “我记下了。”阿客笑道,“还在想,陛下何以又……”她收了声,王夕月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就道:“那也不至于——陛下烦心的还是国事。驸马那边来信了,西疆又起了叛乱。匪首似乎很有些来头。”她略说了几句,到底自己也不怎么懂,便说不出所以然来。又将话岔开,自嘲道:“这些事你去问周淑妃,她定然能分解得清晰。高平侯夫人时时进宫,高平侯自己又统兵。要说消息灵通,善于在外周转,这宫里还真没人比得过她——萧嫔娘家倒是得力,可她不会用,又是另一码事了。”又道,“听说三娘子随卢大人入京了。难得有胞姐在宫里,你也该让她进来见识一二。日后说亲,也有眼界。”

  阿客在心里叹了口气,道:“每月都见着。下回她入宫,我带她去景明宫坐坐。”

  正文 39风起(二)

  若想当皇帝,怎样的太平盛世里,也有由头举兵叛乱。只看百姓苦乐,星星之火,是否可以燎原罢了。

  如今国qiáng民富,吏治清明。百姓缅怀先帝,苏秉正民间也多有勤政爱民之名。些许小叛乱,难以影响局面。只是西疆地广稀,那支匪兵却难以剿灭,若再跟突厥勾结,西州都护府也要头痛一阵子。王宗芝还年轻,不曾统兵,可阿客并不担忧他是否应付得来。王宗芝看着温和儒雅,那不过是套他身上的“太原王氏”这把鞘子罢了。骨子里这是紫电清霜一样的名剑利刃,不会教欺负了。西州新立府,苏秉正便敢让王宗芝带着华阳公主去坐镇,也是看穿了他最适合斩敌立威,对他有十足的信心。

  如今却因为他一封信烦恼……只怕匪首当真有特别的来头。

  旁的不说,阿客心里便知道一个——前废太子苏晋安。先帝终结乱世开创太平,泽被万民。这些真心都不是虚话,可杀兄夺位的污点却也洗不去。若有打着苏晋安,乃至苏晋安后嗣的旗号,也无怪苏秉正头痛。

  不过说到底,无论苏晋安还是他的庶子、嫡子,都已被斩糙除根。那匪首必定不可能是真的皇嗣,只不过是谎称。

  阿客兀自思忖了一晌,终还是难免失神。

  这一年纵然惨淡,也已经到了年底。年节兼是苏秉正的寿辰,一贯都庆贺得格外隆重,从无例外。

  百千阵仗的傩戏,自入夜就演起来。傩子皆是jīng挑细选,举止间可见隽秀挺拔。纵然带了凶恶的面具,也知揭开假面,必然是俊秀少年。方相氏威武高壮,正气凛然。那舞袖成风,歌声停云,恢宏壮阔。庭燎火光冲天,照耀得整个宫苑都明若白昼。

  亲戚们也都聚起来。苏秉正几个庶弟齐王、蜀王、越王皆入宫观礼。妃嫔们获准列席。阿客位分虽低,也有苏秉正的特许。

  她到的晚,周明艳诸皆已列席。只因傩戏热闹,她于穿戴上也并无夺心神的巧思,便都没瞧见她。

  直到苏秉正招手让她过来,这一殿的目光才骤然集中她的身上。

  阿客也并不意——她被看得多了,再热烈的目光,也只是淡然。这淡然本身便是一种美丽。任何一个女,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平和柔静、款步而来,都要令惊艳一分,何况她本就生得好看。这一日她也难得换上了时下流行的薄纱广袖衫,褥裙百褶拖曳及地。那浅淡的青色就如自天边流纱垂下,衬得她仙女般婉约飘逸。一殿的女脑子就都顿了一下,纷纷自忖。然而也不是谁都穿得起这么朴素的颜色。

  阿客上前像苏秉正见礼。苏秉正已吃了些酒,带着三分醉意。只抬手让她上去,先递给她一杯酒。看着阿客饮尽了,才道:“坐这里。”那些望向阿客的目光骤然就尖锐起来,阿客自然觉得出来——不过,这又怎么样?

  她苏秉正身旁坐下,笑道:“臣妾来得晚了。”

  “也不晚。”苏秉正就道,“三郎就还没到。”

  然而话音刚落,王夕月已带着三皇子上前见礼。宫中聚会素有“萧王步月下瑶台”之说,盖因萧雁娘与王夕月的美丽,每每出场便先声夺,艳压群芳,先就是一场好戏。然而这日她与阿客前后脚进殿,皆因一殿目光都盯阿客身上,竟都没瞧见她。

  两皆不怎么意。反倒是周明艳冷嘲,“王昭仪真是容色尽改。”王夕月便十分纯洁的回她,“谢姐姐赞誉。”

  周明艳难得没动怒,只不冷不热的回她,“妹妹该谢的是卢婕妤。”王夕月望向阿客,阿客只垂了睫毛,浅笑着给王夕月斟了杯酒。苏秉正专心看大傩,待王夕月饮了酒,才又道:“也过来坐。”

  只一句话就令周明艳恼的满面飞红,可她不得苏秉正的心,早有些年数了。只一扭头,不再去管。

  王夕月便也苏秉正身旁坐了。苏秉正将三郎接到怀里,用筷子沾了滴屠苏酒,抿他嘴唇上。那酒里有糖,三郎尝着甜,便追着筷子吮。苏秉正觑着他笑,道,“长本事了啊。”三郎便仰头望着他,忽然真就蹦出一声,“爹!”

  苏秉正乍然被他叫这么一声,也有些受不住,可毕竟听惯了,“讨好朕也没用!”

  可阿客是头一次听见他叫,忙拉了苏秉正的衣袖,道:“听见了没,他叫。”那欢喜由心而发,一时忘形。她抬手抱起三郎,想教他叫“娘”。话已到嘴边,才想起——三郎的娘,是死去的文嘉皇后。酸楚倏然而过。可到底还是喜事,便不觉难受,托了三郎的胳膊,笑问他:“三郎还会说什么啊?”三郎漆黑的眼睛望着阿客,忽然便一头钻到她怀里去,咯咯的笑起来。

  阿客便也跟着笑起来,将他抱了怀里。

  苏秉正望着阿客,只觉她眉目宛然,浅笑若水入手可掬,竟是梦中模样。便知道自己分不出来了。可当此之时,他也并不想分清。只对王夕月道,“下去传屠苏酒吧。”

  屠苏酒由幼及长,自三郎而起。三郎饮过,确实该传了。而王夕月望着阿客,也明了苏秉正此刻的心境,并不多说什么,只道:“喏。”便退了下去。

  座上只剩他们两个了。苏秉正便轻声唤道:“阿客。”

  阿客扭头望他,黑眸子里水光灿然。她少有这么喜乐活泼的时候,苏秉正心口便砰然跳动。他说:“又是一年除夕了。”

  阿客笑道:“黎哥儿要讨彩头?”

  她大庭广众之下就叫出了苏秉正的rǔ名,幸而席间喧闹,旁听不见。苏秉正便将之当作qíng趣,竟也别样挠心。便笑道,“是啊,阿客今年给准备的什么?”

  阿客就恍然大悟,回头对芣苡道:“东西呢?”

  芣苡愣了愣,忙将东西呈上来。阿客将三郎安置自己膝盖上,从那托盘里取了虎头帽子来。那虎头帽只用红绸和白狐毛fèng制成,絮了厚厚的棉花。一直用袖炉煨着,有暖又软。阿客用手撑开,轻轻的给三郎带上。三郎笨拙的摸了摸,眼望着苏秉正。

  苏秉正点头道:“真好看。”三郎便又弯了眼睛笑起来,伸手去拿盘子里剩下的东西。

  那盘子里一整套,还有虎头鞋,肚兜,披肩等物。苏秉正知道是阿客亲手所制,他见她做过针线活,却也没料到她备的这么齐全。他心知肚明,不论从本心还是出身,身旁的都是抚育三郎的最佳选。她对三郎的疼爱,甚至与王夕月都不同,那是发自母爱本身。她看三郎的目光,每每令他感到又温暖又难受。

  他一时竟疑惑了,自己当日为何要将她和三郎分开?就好像是跟儿子抢夺似的。

  许久才想起来。他只是不想令这个女占尽阿客才能占的好处。只因他抗拒不了渴望,非yù得手,才不许她亲近三郎。所以确实是他从儿子手里抢夺的。

  非要到饮酒时,他才肯坦诚面对。这个女确实抢夺了阿客他心里的地位,且他已不想将她和阿客区别开了。

  苏秉正将三郎从阿客怀里接过来。这孩子正抱着一只虎头鞋玩耍,十分专注。

  苏秉正道:“这是给三郎准备的,不算朕那份。”

  阿客就有些迷糊,托着腮想了一会儿。她目光湿漉漉的,似乎思索得十分艰难,怎么也想不起来似的。就咬了咬嘴唇,笑道,“给忘了……怎么就给忘了呢。黎哥儿想要什么?”她面上洇红,唇色艳如樱桃。似乎有些热,坐的便不那么端正,仿佛整个都打开了一般。

  苏秉正骤然就意识到她是醉了,一时竟有些把持不住——阿客的酒量比他好许多,又颇懂得自控,苏秉正便少见她的醉态。然而也不是没见过。少年时百般心思都不足与外道,到底还是寻了个机会赚得她醉酒。她醉了便十分坦率,问什么都做答,要什么都答应。几乎是任由摆布,可也不是就不抗拒,她只是思索不开。那艳色令她的凝眉苦思的表qíng也变得旖旎。

  那天夜里苏秉正头一回亲到她,她也是这么无辜又茫然的望着他,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似的。

  苏秉正几乎想就那么将夫妻之名坐实,将她身上的衣服都揉的凌乱了。可他毕竟没有喝醉,心底还残存一丝克制。知道她于自尊上比旁敏感十倍,清醒后必定视作侮rǔ。终究还是收了手。

  然后就鬼迷心窍的的对她说,“阿姊,……喜欢。比什么都喜欢。梦里也都是。,是怎么想的?”

  ……

  阿客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他为什么非yù置良哥儿于死地。那一晚他穷根究底的bī问出来,也已将自己,bī上了绝路。

  可他杀了良哥儿,阿客也依旧不肯爱上他。

  也是啊,如果有杀了阿客,还想让他爱上,那怎么可能。只怕他寝皮食ròu也不能解恨,追到地狱里,也要将那撕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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