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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太子妃的倒掉_茂林修竹【完结】(59)

  一般说来,做到这一步,对这个年纪满脑子绮思和幻想的少年来说就已经够了。门都已经打开了,放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但司马煜看了画屏,唯一的反应是,“真丑。”

  好吧,没有透视和结构的年代,人物像确实美不到哪儿去,皇后觉得,司马煜的感想,也……也不可谓不诚恳。

  然后对教他办事的那些宫女——或者说那些皮肤白细,胸口饱满,在他就寝时只穿着一袭轻纱上前伺候他更衣的,正当年华的美少妇们——司马煜就在她们的围观注视之下,毫无所觉的换好衣服,呼呼大睡了。

  尽管来回禀的宦官替司马煜开解,“殿下许还不到对这些上心的时候。”

  ——有些人确实开窍晚些,尤其有其他的事让他将青chūn期的满满gān劲投注其上时。

  但皇后想到司马煜的案底——特指十二岁时扮女人被男人求婚,并且扮女人时他表露出极大的热qíng和兴致——就觉得冷汗潸然。

  这个男色风靡的时代。

  女人忧心时,就容易做些一厢qíng愿又不合逻辑的事。

  比如明明司马煜的问题是对女人还没开窍——或者说没兴趣,但皇后想到的不是确认症结所在,而是赶紧挑个好姑娘塞给他。

  原本也不是那么着急的选立太子妃的事,立刻便被提上了日程。

  这个时候,阿狸早已经被排除在皇后拟定的备选名单之外。

  当年阿狸当街打崔琛屁股的事虽没有传扬出去,但皇后是知道的——她事后追查过。皇后觉得,阿狸做法虽大快人心,但未免太招摇了。且那时她才十岁出头,xing格就已经这么qiáng势,日后还不知得霸道到什么地步。

  当婆婆的心理就是这么矛盾。她既希望儿媳妇家里qiáng势,最好能帮儿子少奋斗十年。又不希望儿媳妇xing格qiáng势,最好xing子软一点再软一点。不一定要逆来顺受,但也绝对不能主导她儿子。

  阿狸这显然不符合。

  更何况,王家也不是没出过惊天动地、连皇帝都能取代的皇后。

  ……还出过追着皇帝打的叛臣呢!

  是以事后,皇后只略一考虑,就把阿狸排除了。

  这些年相看闺秀们,一次也没有提到阿狸。渐渐也就把她给忘了。

  但皇后跟皇帝提太子妃的事时,皇帝居然又想起阿狸来了,冷不丁就问,“王坦的闺女怎么样?”

  皇后早就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立刻就想起来,司马煜曾向长宜公主打探过阿狸。

  随即又想到当年的顾虑。

  但救命稻糙都抓到手里了,怎么肯随便放了?

  就自我安慰,也许过了几年,姑娘大了,xing子也变温婉了。总之且先看看,不好再说。

  也不跟皇帝提阿狸当街教训人的事,只道:“我倒是把这姑娘给忘了——这样,改日我把她们全部宣进宫来,一并考察看看。”

  皇后就在中元节后,挑了个天朗气清的日子,以赏jú为名,令夫人们带着闺女入宫。

  因往年阿狸娘不常带阿狸出来,怕她不解意,还特地吩咐要带上阿狸。

  接到懿旨的时候,阿狸正陪在她阿娘身边。

  她只是想,等了七年之久,这一天终于再一次到了。

  尽管觉得十有**自己已经被内定了,但是面试来临前,阿狸居然无法控制的紧张起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一周目里她莫名其妙的通过了;二周目里她拼命想要被涮掉,结果也还是被通过了。这都第三回了。怎么看这都是不可违逆的命运的轨迹,根本就不会出意外,但阿狸心里就是无法平静下来。

  她其实什么也没想,但夜里躺在chuáng上就是一派头脑清明,怎么也睡不着。睁开眼睛看见月光穿透了窗帘,银辉澄澈,便披衣下chuáng。

  就那么倚在窗边,在无边夜空和明月之下,望着建邺城里层层叠叠的屋宇和树荫。

  终于又要嫁给他了。很长时间之后,阿狸想。

  她忽然就记起个笑话:怎么是你。怎么还是你。怎么老是你。

  好吧,就算说给他听,他也不会懂。

  阿狸想,他也该长大了吧。总让她对着一个不记得她的小孩子,她心里受不了。

  长大了的话,就没关系了。只要大家都是成年人,有足够的判断力和承受力,立场与责任对等,就可以全心全力去追逐和夺取。成年人总是要经历一些事,承担一些后果的。

  更樵响起,月亮偏西,已jiāo子时。

  尽管依旧毫无睡意,但阿狸不想带两个黑眼圈去见皇后,还是闭窗去睡了。

  结果第二天起chuáng还是挂了两道黑眼圈,阿狸不想扑满脸粉,就用huáng瓜片蘸着蛋清敷了半天。

  珠翠蒸了jī蛋给她,她傻乎乎往眼睛下滚着按摩,当即就糊了满眼jī蛋花。把珠翠她们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帮她洗掉了,确定没烫着她,才忍不住笑起来。

  结果还是扑了粉。

  去见阿狸娘时,阿狸娘还在用早饭。

  侍女端着水盆伺候,阿狸娘对阿狸招了招手令她过去,就着浸湿帕子,边给她擦边笑道,“小姑娘就是gāngān净净的才好看,小小年纪涂什么脂粉,没得污了颜色。没听人说吗——庸脂俗粉。”

  阿狸:……那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啦!

  就含糊道:“夜里没睡好,有黑眼圈。”

  “那也不打紧。”阿狸娘擦完了,就捧着她的脸端详了一阵子,“哪里有黑眼圈?看不出来。你用不着紧张,就是进宫去赏jú。什么大事啊?弄得如临大敌似的。”

  “我没害怕啦。”阿狸小小声。

  而且什么赏jú啊阿娘,分明就是相媳妇儿,你别糊弄人啊阿娘。

  “就是,没什么好怕的。拿出气势来,让皇后看看咱们王家闺女的风范。”

  阿狸:T__T……阿娘你别给我压力啊。

  七年之隔,阿狸终于再一次踏入显阳殿。

  在殿外,几个小姑娘一凑面,彼此间就姐姐妹妹的叫上了。

  没办法,都是熟人。

  沈棘子、庾秀、谢清如、刘少君、何贞……除了为父守孝的桓道怜,这一辈未嫁少女里最出彩的几个都到了。小娘子们个个是人jīng,纵然没重生过,彼此在这种场合一相见,就明白了七八分。

  除了谢清如,旁人笑容里就都有所保留。也不多说话,寒暄完毕,便安静的等着入殿。

  只谢清如凑到阿狸身边,小声道:“阿姊,好久不见了。”

  阿狸笑应着。纵然躲着谢涟,但她跟谢清如间也一直都没生疏了——谢清如注定了是她的弟媳,人又大方坦率,实在没办法不喜欢。

  两个人低声说着话,阿狸眼神却不自觉就瞟到庾秀身上去。

  小姑娘依旧端着架子,背挺得笔直。蹙着眉头,微微仰首望着显阳殿上牌匾,不知在想什么。一时她阿娘轻声叮嘱她什么,她才冰美人般面无表qíng的垂下睫毛。

  阿狸瞧见她眸中有轻蔑和意气一闪而过。

  阿狸不知道皇后跟庾家的恩怨,只记得二周目里庾秀也曾是太子妃的热门人选——事实上三周目里她呼声也挺高的。连殿里皇后身边有头脸的宫女出来,都要先对庾夫人和她点头致意,才引领众人入殿觐见。

  阿狸深吸了口气,谢清如有些不解的忘了她一眼,跟着太傅夫人进殿了。

  她阿娘轻轻推了推她的背,阿狸才觉出自己肩上绷得紧,忙放松了。也跟着步入。

  皇后依旧是当年的模样,鹅蛋脸,丰腴端庄。四十出头的人了,脸上还没什么皱纹。jīng神也好,笑语嫣然,随和可亲。

  一看就知道幸福美满。

  这一次没有拉着姑娘们的手挨个问话。只跟命妇们寒暄完了,才望了女孩子们一圈。最后停留在庾秀脸上,特别含笑道:“这几日庾娘不来,太后念叨呢。”

  庾秀不冷不热道:“因病了几日,一直没出门。竟劳太后娘娘记挂了。”

  “怎么就病了?好些了没?待会儿让太医给你看看。”

  “听了些故事,吓着了。已经好了,不劳娘娘挂心。”

  这答得就太冷淡了,庾夫人忙对她施眼色,皇后却依旧笑着,“好了就行。”

  偏沈棘子天真烂漫,不懂眼色,竟追问道:“什么故事,竟能把人给吓病了?”

  庾秀当然不能告诉她,是她姑母被当今皇帝过河拆桥的故事。只勉qiáng笑道:“我这边还没好利索呢,实在不敢再提了。”

  沈棘子忙道:“我不是故意的。”

  庾秀心道,你得蠢到什么程度,才能“不是故意”的问那么不合时宜的话。

  嘴上却道:“不说我,适才听说你近来读书多有心得?”

  皇后便也饶有趣味,“说来听听,都读了些什么书?”

  沈棘子也有些才名,然而有谢清如珠玉当前,便声名不显。沈棘子没跟谢清如正面jiāo锋过,一直认定自己不比她差,不过是别人没看到自己的才气罢了。今日有意夸耀,便刻意挑生僻的说,道是:“目下正在读《乐悬》。”

  皇后:……早知道她有些不上套,没想到她这么蠢。瞧这卖弄的。

  她本来想,沈棘子随便对左传、诗经啦,甚至目下流行的老庄发表点差不多的看法,她都愿意给点chuī捧,好缓和气氛,安抚座下小辈们的紧张qíng绪。但是那个“月玄”,它是个什么东西?新的玄理?还是讲天象的?

  只能似是而非的笑道:“这孩子,连读书都与众不同。”

  阿狸是从不介意自己的无知的,她跟沈棘子不熟,就悄声问谢清如:“‘月玄’说什么的?你知道吗?”

  谢清如还真知道。

  也小声回:“何平叔的着作,考据钟磬乐器悬挂法的。”

  阿狸:=__=|||……原来这种书真有人读啊。

  正感叹,就听皇后问道:“你们两个在悄悄议论些什么?”

  和谢清如对视一眼,笑道:“我们在说何平叔呢。”

  ——阿狸觉得何平叔何晏绝对比什么不知所云的“乐悬”亲民多了。檀郎潘安,璧人卫玠这种才华高标的美男子,在这个时代不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吗?傅粉何郎跟他们正是一类人,八卦xingqiáng,应该能救场。

  她忽视了一点。潘安、卫玠都是本朝人,偶像效应qiáng,所以闺中知名。而何晏,他死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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