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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照青衫冷_梓涵【完结+番外】(18)

  “若是想活的长久,便改个名字吧。”他起身,看住那双漆黑晶亮的小小眼睛:“这名字起的未免太过张狂。”

  ——

  夏天是晏青衫最最轻松的季节,因为热意难当,他旧创很少发作,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过了三个月,人也微胖了些。

  只可惜夏天很快过去,秋也好像转瞬没了踪影。

  冬来了,只是眨眼之间,北风呼啸着凝冻了河川,顺便也凝冻了晏青衫的骨节。

  他在chuáng间静卧,看着院落雪一分分积厚,然后又一分分消融,每日落睡两个时辰,生活规律的紧。

  萧骋的生活则是忙碌不堪的。

  大旱大荒,老天似乎在和他赤国作对,自和萧凛一战后国力始终不能恢复,官仓内几乎没曾余下过一颗稻粮。

  奉署殿内彻夜灯火通明,在梁思回转之前,萧骋夜夜难安。

  彼时兖州的城关已经竣工,梁思升任工部侍郎,被派往灾区抚平民怨。

  不断有消息传来,说他克己奉工和灾民同苦,而且颇有治军才能,协助武将平息了几桩民间起事,眼见就要扶携赤国渡过这一季寒冬了。

  萧骋庆幸自己当日留下了这么一个人才,在他功成回宫后设下酒宴,恢复他梁府爵位,由他承袭世爵,封为瑞王。

  一夜君臣把酒甚欢,散席时萧骋有了三分醉意,步伐趔趄来到乾靖宫。

  宫内一枝烛火通明,晏青衫和衣而坐,正静静打量窗外月色。

  “天光杀暗的时候,雪是淡紫色的。”他道,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于萧骋。

  语声无比冷清寂寞,萧骋本想开口安慰他两句,但到底不胜酒力,栽倒在chuáng很快去见了周公。

  醒来时晏青衫还在看雪,神色平和:“天微微亮时,雪也是淡紫色。”

  这窗外雪落无声,他竟是怔怔看了一夜。

  “别看了。”萧骋握住他肩,只觉心酸无限:“寻个别的消遣,写字弹琴或者唱曲,总之别这样。”

  “写字弹琴?怕是不能了。”晏青衫道,左手摊开,掌心一道长长疤痕,五指如何也不能握拢。

  回京途中他伤口发了炎,如今唯一的这只左手也废了一半。

  大半年过去了,这是他第一次跟萧骋提起。

  “你当日又何苦来的救我。”萧骋握住他手,那疤痕如在他心,灼烧的他烈烈疼痛:“受那一剑我也未必有事。”

  “圣上几次三番救我,青衫也是人,心也是热的,总不能眼见着圣上溅血当场。”晏青衫淡淡回应。

  心间有些波澜dàng漾,他低了头,不敢看萧骋双眼。

  做戏,来来去去都是戏,可为什么到头来他依旧心绪难平。

  “可是来日漫漫,你不能握笔奏曲,又能靠什么打发时光呢?”那头萧骋幽幽问他。

  “能做的事有许多。”他答:“比如说静养,比较说等死,所幸这过程不会太过漫长。”

  “不要否认这是事实。”他止住萧骋话头,冷静安祥到可怕:“我这样的人,总归不会寿与天齐。开chūn我生辰,咱们就热闹一次吧,能多热闹便多热闹,过得一次少一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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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青衫生辰是二月末,chūn是还不曾降临洪都,可到底有了些暖意,他骨节松动,已能四下行走。

  皇宫内这日大张筵席,琉璃彩灯从朱漆门前铺开,一路招摇数里,照得漫天星辰都相形失色。

  晏青衫破例穿了件新衫子,衣襟上扣子一色翡翠制就,最高的那粒在他颈边,因着他容光映衬,绿的越发莹润,仿似随时都能化作一池碧水。

  席是流水席,各色菜肴依次呈上,端的是流年似锦满庭生香。

  “这是雪莲羊rǔ羹,炖了有两天三夜,不仅晏公子,小王爷也可以尝尝。”

  席至末尾时各色甜店承上,内侍总管躬身推荐一例rǔ白色羹汤。

  萧骋兴致甚高,闻言挥手发话:“那就让小王爷也尝尝吧。”

  齐楣抱着幼子在席尾端坐,下颚高扬,并不打算领qíng。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席间豫亲王起身,拿帕子仔细抹净了手,又接过晏青衫跟前一只高脚斗彩小碗,盛了汤羹准备亲手奉上,也好平息了这场尴尬。

  “娘娘抱着孩子不便起身,就由小王将汤羹奉上吧。”他道,笑意盈盈。

  “我看王爷整夜不曾进食,不如这碗汤羹就先赏了王爷,圣上您看如何?”

  案后晏青衫突然发话,身子前倾也笑意盈盈。

  豫亲王瞳孔微微收缩,眸间寒芒一掠而过。

  很快他又收拾起心qíng陪笑:“小王最近肠胃不适……”

  “一碗羊rǔ羹而已,不会对肠胃有什么妨碍。”晏青衫挑眉:“豫亲王坚持不肯,不会是这碗汤羹有什么名堂吧?”

  “公子说笑了!”豫亲王仰天长笑,抬手将汤羹一饮而尽,倒的确有几分胆色。

  可他到底年少,这豪迈也未免太过着相,本来喧嚣热闹的席间突然的一阵安静,各色人等眼内全都闪着莫测的光。

  “既然娘娘无意领qíng,我看就算了,你且退下!”

  萧骋的声音亮起,他一拂袖,豫亲王即刻躬身退后。

  席间又恢复喧嚣,晏青衫神色如旧,萧骋张了张嘴,最终却yù言又止。

  席散时已是深夜,回乾靖宫后萧骋开口:“你有什么事在席间不便说,现下说于我听吧。”

  “圣上该是知道我天生好洁,今晚所有餐具都是从乾靖宫带去的吧?”晏青衫答。

  “是。”萧骋点头,隐约已察觉到不对。

  “那么多碗盏他不挑,却偏要挑我跟前那只,是因为我和他说好,会在碗盏内抹上这个。”

  晏青衫缓声道,从怀间摸出个银瓶来。

  银瓶盖子起开,里面是些细微的粉末,隐约闪着华光。

  “这东西叫做金刚石粉。”晏青衫道:“一个月前豫亲王给我的,抹在白色瓷器上根本看不出,如果被人吃下了肚,就会粘在肠壁上不断厮磨,一日复一日,直到肠穿肚烂而死。”

  “吃了落肚当场没事,来日人死了也只当是肠胃慢疾,还真是个害人的好法子。”他抚住银瓶幽幽叹息。

  真正是个好法子,用来对付一个不满周岁孩童的好法子。

  萧骋只觉脊背发凉,不由的双膝酸软坐在了凳上,问道:“他什么时候来找的你。”

  “约莫三个月前。”晏青衫回答:“他以为我和齐楣不和,这攻守同盟一定能够达成。”

  “那么你事先为什么不告诉我?”萧骋反问,抬头看他,目中有几分凉意。

  晏青衫笑了:“那么试问我如果告诉了圣上,圣上会怎么处置豫亲王,这位萧凛唯一的遗孤?”

  “是夺了他爵位还是杖责三百?”他道:“圣上总归是对自己的侄子下不去杀手,那么不如我自己解决。”

  “解决?”萧骋一凛:“你怎么解决?”

  “这会子应该已经解决了。”

  晏青衫缓缓落座,端起了酒壶。

  那只高脚小碗里他根本没抹金刚石粉,只不过抹了些雪花盐而已。

  雪花盐本来也不是什么毒药,只不过遇上芒硝立马就能叫人肠穿肚烂。

  而芒硝是将金刚石粉从胃壁洗出的唯一解药。

  “如果我冤枉了他,他不曾心存歹意,这会子他一定没事。”

  他喝下第一口酒,气定神闲。

  不过片刻宫门外果然响起急促脚步,是萧骋的贴身侍卫来报。

  散席后萧骋派他跟踪豫亲王,不想这一会功夫便已经回转。

  “豫亲王bào毙!”侍卫在堂下奏禀:“死时肠胃剧痛,很是痛苦。”

  “死前他吃了什么没有?”萧骋沉声发问。

  “芒硝。”侍卫答道:“豫亲王一回府便差人去买芒硝,买回后就匆匆和水吃了。”

  的确是不出所料,晏青衫盖上酒壶,不发一言躺上chuáng去。

  萧骋跟了过来,坐在chuáng边望住他。

  “我从来都是这般狠毒。”晏青衫神qíng漠然:“他是萧凛独子,既然是送上门来,我当然不会放过。”

  萧骋仍是望他,许久后才是一声长叹,伸手紧紧将他拥在了怀里。

  次日晏青衫醒转时萧骋已经离去,素心端着铜盆,正在候他醒来。

  “原本计划不是如此。”她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应该是让小王爷吃下金刚粉,毙命后你再想法子揭穿豫亲王,让他赔命。”

  见晏青衫不语她又加上一句:“这样两个有希望承位的人都死了,只要萧骋一死赤国必定大乱,主子正好可以乘乱发兵。”

  “可以了。”晏青衫起身,感觉头脑昏沉:“豫亲王死了,现在能领兵的将才就少之又少,梁思便有机会出头。而齐宣一族人虽然仍旧拥兵,但却早已对他们的圣上寒了心,策反也不会太难。时机已经成熟,可以发兵了。”

  “那么请问晏公子,该怎么策反齐宣族人?”

  素心挤gān罗巾,缓缓替晏青衫擦拭脸面。

  “容易的紧。”晏青衫回应:“只需应承来日将我绑上齐府,任由他们处置便是。”

  素心闻言抬头,双眼耀出寒芒,直直钉入了晏青衫胸膛。

  “这么说,您宁愿来日被千刀万剐,也不愿取七爷xing命吗?”她一字一句道。

  晏青衫霍然抬头与她对视,目中已有了愠意。

  素心不服:“正因为如果豫亲王和小王爷都死了,七爷便也必须死,所以你才……”

  “够了!”晏青衫恨声吐了这两字,将帕子兜手摔入了铜盆,那水花立马溅了素心一头一脸。

  “知会你主子可以发兵了。”他平息了下心绪,向后倚上chuáng栏:“经过这次变故,东宫那边必定加qiáng防范,害小王爷是难上加难,还是别白白làng费时光了。”

  接下来的几日萧骋很是落寞。

  豫亲王萧乘风,是他三哥唯一的男xing子嗣。

  当日他一怒之下夺了萧凛城池,其实心间不是没有愧意,所以才在萧凛死后封萧乘风为太子,本意是将河山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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