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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折而后弯的小黄/净水红莲_狂言千笑【完结+番外】(98)

  此刻程平说出这种话,要他防备慕容炽焰,纯是好奇huáng翎羽的思想是怎么转弯的,别人防备的地方他偏不防,害得六芒楼这些随员殚jīng竭虑,练就自然生动的笑里藏刀奇功,生怕慕容炽焰什么时候bào走伤了人来不及解救。

  huáng翎羽只是瞪他一眼,道:“他哪里是shòu,分明是工具。”

  “啊?”程平看了眼卧在糙堆上的前主人,心想他好可怜,连shòu都算不上了,地位这么低。

  huáng翎羽又道:“看什么看,你也一样,都是工具。”

  “啊……”

  “慕容锐钺、莫灿、老皇帝把你们看作是工具,让你们杀人就去杀人,让你们自伤就去自伤。这样还罢了,偏你们一个个乖得不得了,如同没了自己的脑袋。”

  程平想想也就释然,以前,的确曾经如此。他想到了伏诛于huáng翎羽手下的团猴儿,作为工具,那样的下场的确也是常事了。

  huáng翎羽撑着手杖慢慢行走,姿态熟练,一点看不出有什么不便。两根手杖又长又直,但看去只是单纯的青铜棍子,普通人很难将之与拐杖联系在一起。三年的时间,足够他练得不错的行走姿势,只是手掌里已经被磨出厚厚的老茧。

  他对程平说道:“工具其实无罪,有罪的是使用工具的人。你们的杀意从何而来,是自己哪天想不开就要杀人吗?——我曾听说慕容炽焰改进给宦侍去势的手法,让他们不再只能毫无自尊的只能蹲着小解;他愿免去残疾之人五体投地之礼,免得像我这样的腿残之人爬在地上无法起身。像这样的人,说他生xing好杀,我是如何也不相信的。既然他想有自己的自由,我便给他自由。我唯愿他离了莫灿和慕容锐钺,能够不再受他们的束缚。如果他不能脱离,到那时,就灭了慕容锐钺和莫灿。”

  第119章 并非犬豸

  “这想法挺特别的,看来你是帮定他了。”

  “当初,我不曾想不顾这世间浑浑噩噩生活着的人,掀起莫大的战火。他们不会思考只会听从,这样的人怎么会觉得痛?这样的人就算被卷入了战火,也一定是麻木冰冷的吧。后来见着你和炽焰,才仔细思考关于你们的事。所谓麻木的生活,并不是他们所愿意。他们不是因为不会觉得痛所以才对世事冷漠,而是因为如果不压抑,皇朝绝不会给他们活路。……几千年来,日积月累的,皇朝的力量已经如此qiáng大,一个村子两个村子力量这么小,掀起民变的结局也就是被倾国之力剿灭。……最底层的奴仆百姓的错,仅仅是冷眼旁观;你和慕容炽焰这样的工具的错,仅仅是为虎作伥;而那些最上面掌着权的人,却是喝尽了天下人的血,吃尽了天下人的ròu,将天下人的心当作儿戏般耍弄。相较之下,何者为敌,还不是一目了然吗?

  程平看着huáng翎羽不停向前走,默默地也跟上去。huáng翎羽刚才所说的,如今并不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思想,那些学生们凭着自己的思考,有的也曾在册轮考试中写出过类似的文段。

  学区里尊抽思想的绝对自由,不论说什么话想什么问题写什么东西,都不会受到责备,哪怕是由顽皮学生在练字的沙地上写上最讨厌的师傅的名字,然后在四周画上几个圈的叉,管理纪律的师傅们也都是一笑了之。

  懒人帮一些长者认为这可能会助长恶思想的传播,但懒人帮毕竟还是懒人帮,大多数人认为顺其自然就好。恶的言论会传播,但是马上会有人反驳,紧接着会有人思考。到了最后,得以生存的是那些颇有创意和实效的想法。

  黑夜之中,有的地方还有灯火。而大多数地方却是黑的。这一夜得益于接近圆满的月亮,无需借助灯火才能将道路看得半清。

  着一双眼睛,也许一辈子也好不了。huáng翎羽难免有着遗憾。

  按理说,换了一世,身体也是新的,旧时的毛病断然带不来的。哪想到他前一世眼睛出问题,本来就非是硬件方面的毛病。既然是jīng神上的原因,也就随着来到这边。仔细想来来真是十分之不划算,白làng费了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而到如今,阎非璜竟然连话都不愿与他讲。

  就连他宣称自己乃是南韩瘟疫的罪魁祸首,也不能把他bī出来说话。对于那个人,huáng翎羽曾经是深知的。那个人何止倔qiáng一词可以形容?

  倔qiáng到了一定程度,gān脆什么也不解释,自己去先把大单的事qíng做了。待到一切尘埃落定,或许一辈子也不会提及自己曾经作了什么,又或许哪一天实在无聊了,便当作旧时的成绩来回顾回顾。

  阎非璜百般回避不愿见自己,或许是为了不动摇他已经下的决心。然后才能绝不回头地,大刀落斧的,展开他的计划。

  但是huáng翎羽对这样的猜测不抱太大的希望。

  毕竟时过境迁,那个人离开他后,独自生活了几十年。滴水尚能穿石,何况时间之于人心。也许那个人整个心灵都已经变了。

  这是huáng翎羽最为害怕,也最不愿想象的。因为如果变成这样,他面对的或许不再是他熟悉的至jiāo好友。

  无法得知对方的想法,计划也不会改变。该打的仗还是要打,该掀起的的腥风血雨还是要掀。只是这样下去,最怕的就是不但两败俱伤,还将周遭一切具皆毁灭。

  huáng翎羽低头沉思,一路沉默地走在泥土道路上。他想的专注,以至于直到某些声音很大了,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个很大的院子外围。

  这个村子显然是新筑,道路泥泞简单不说,每个农户的围墙都不是泥土夯实的,而是荆棘围就,甚至gān脆连隔都不隔,直接种一排葵花。眼前这个所谓的”院子“,便是一人高的葵花围起的。

  院子很大,里面几排泥夯茅盖的平方,其中一排正传出水声。

  哗啦——

  好大的声响,像是直接将一桶水从头上往身上倒的一样。这样的响动不论huáng翎羽还是程平都是再熟悉不过。因为学区里男女混住,男生们不敢大剌剌到河里洗澡,每日qiáng度很大的训练下来,又都是汗渍津津,只好提一桶水到澡房里解决。有些lángxing不改的男学生,不愿意下力气洗澡,每每只是用水冲冲就算完事。

  曾经有一段时间里,黑寡妇受不了一些男生耳后能生出霉菌,擦澡巾能长出蘑菇的状况,每周必要点名批评一些人,并勒令其洗刷公共恭桶夜壶。

  huáng翎羽回头看程平,只见程平也莫可奈何的看向自己。

  huáng翎羽道:“我记得,小崔是个很优秀的学生。”他们为了隐藏行踪,每日都是风餐露宿,今日进这个村子 不是没有原因的,原因是这个村子有他们的人在。不过来了才打听得到,那个住在此间的学生因事出去了。

  当年一群人组办六芒楼之时,曾想过要如何才能尽快对整个局势产生影响。最后测定,便是让你给出师者随便找一个村屯安身。而今效果似乎渐渐显露出来——只可惜是副作用先显现。

  程平说:“小崔自然是优秀的,要不也入不得综合班。只是他也是学区第一期里最脏的那一个。”

  ——难怪如此。

  huáng翎羽记得他曾有个高中同学,考到了南京的某个名校里去,几个哥们网战时,听那倒霉蛋诉苦,说该高校实在是考验人类抗菌能力的地方。澡堂按出水时间记收费用,每出一秒水便从卡上扣掉一分钱,结果竟然有人创出了两毛四便把头和身子一起洗了的记录。

  现在这一世,水是免费了,但是那帮学生洗的可是更快啊。

  “毛鲁村,小崔当初选这个村子时,很多老师都为他担忧。他出去时,刚好是慕容锐钺将这个村子的大人屠杀那年。”程平慢慢说道,“一百多个男子被杀,一百多个女子被充为军jì,不久都含愤自杀。”

  这个村子不是普通的村屯,而是以前几个隐退的官员聚合而生的村落。所以文教比一般的农村要优渥许多,也便因此惹上祸事。几年前村里有头脸的官员组织文人编写《国史》,对当下时政多所批评,被人告发后,就因上了文字官司上身。

  慕容锐钺深谙掌权愚民之道,抓着这件事以儆效尤,获罪者达三百多人。那年之后,成年人几乎尽去,只剩下老弱幼小。

  “现在也变成这样了。”程平身怀感慨地道。

  几个少年的身影晃dàng着从澡棚出来,一些话就飘入他的耳朵。

  “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啊?真是想死我了。”

  “今天下午来的那几个陌生人,说是先生的朋友,还擅自住进先生的茅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先生出去找村子可以迁移的新地方,不知道顺利不。”

  “狗娘养的朝廷那帮人,杀了咱们村人还不算,害得我们如今东搬西迁的……”

  说话声渐渐小了,几个少年举着一盏油灯进了另一个长房,没有注意到葵花外的huáng翎羽和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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