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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看斜阳_满座衣冠胜雪【完结+番外】(105)

  大檀琛一在门外现身,他便即看见,立刻硬撑着想坐起身来。

  大檀琛急步抢上,轻轻将他按住:“宁将军,千万不必客气,快快躺下。”

  宁觉非浑身无力,也就不再坚持,重新躺了下来,微笑道:“真是失礼了。大檀将军,如今大功告成,你的远威军,我现下可以jiāo还给你了。”

  大檀琛听了,直是摇头:“宁将军说哪里话来?老夫一生未领过兵,打过仗,做这远威将军,不过是陛下给老夫的荣誉而已。远威军在你手中,才是适得其所。”

  宁觉非笑着说:“无论如何,大檀将军既是钦封的远威将军,还是应该率领远威军,至于实际由谁指挥,这倒问题不大,那远威军中的大檀明将军便是极佳人选。”

  听他提到大檀明,大檀琛立刻拱手向他郑重行礼:“犬子此次被困青枫岭,多亏宁大将军及时救援,老夫当日听闻,便即感激不尽。宁将军,请受老夫一拜。”

  “大檀将军,千万不要如此多礼。”宁觉非连忙伸手拦住。“原来大檀明将军便是令郎,我与他本是战友,沙场之上互相救援,理当如此,何言谢字?”

  大檀琛看他勉qiáng撑起,身子却已经摇摇yù倒,立即上前扶住,担忧地道:“宁将军病得如此之重,却为何一直不说?我现下带了临淄城中的名医过来,还带了些名贵药材,宁将军千万莫要讳疾忌医,得趁早治疗,把病养好了才是。如今虽然战事停息,却是百废待兴,国家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借助宁将军之大才。”

  宁觉非听了,淡淡地笑道:“我不过是一介武夫,打仗还行。治国之事,我就不在行了,像云大人,秦大人,还有大檀将军你,才是此中大才。我想,只要不学南楚朝廷那般昏庸腐败,天下大治指日可待,纷争自然也就不会再起。现下的神、天、武、远四军,俱是jīng锐,良将甚多,又都已通晓战术运用,有没有宁某,已无太大的区别。”

  大檀琛见他眸中倦意深沉,话中有话,似是已萌去意,不由心下暗惊,一时却不便径直探问,只是笑道:“宁将军此言差矣,你功高盖世,乃我北蓟柱石。我朝陛下绝不是南楚这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辈,将军切勿相疑。”

  宁觉非见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也不想多作解释,疲倦地道:“大檀将军过滤了,我并没有疑心陛下,只是……有些累了。”

  大檀琛一听,顿时心安,立刻道:“我叫大夫进来请脉,宁将军只管歇息。”

  宁觉非微微点头:“如此,有劳大檀将军了。”

  等那位临淄城内有名的老大夫进来,他已经昏睡过去。

  那大夫把完脉,神色凝重,轻声对大檀琛说:“钱老板,大将军六脉俱损,yīn寒入骨,似是过去落下的病根一直未除,想是连日来风餐露宿,又未善加保养,这才越发地严重起来。嗯……我拟个方子,先吃吃看,如何?”

  大檀琛悄声问道:“大夫,你看他这病要不要紧?”

  老大夫捻须沉思,片刻之后才道:“目前症状比较凶险,老夫也不敢断言,好在将军还年轻,底子厚,若善加调养,或可挺得过去。”

  大檀琛听这说法,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但他城府极深,神qíng间仍然礼貌温和,便请大夫写下药方,然后连忙派自己的家人飞奔进城,到自己开的药行去抓药。

  等到送走老大夫,他立刻写了信,派飞骑送往鲁阳城。

  这时,云深已经协助澹台牧处理妥了战俘之事,本就要率大军前来临淄。前几日他们便接到了宁觉非的奏报,还附上了淳于乾的降表。君臣两人知他未伤一兵一卒便取得了临淄,自是高兴,至于饶了淳于氏子孙不杀,那是当初他们一起在蓟都讨论后定下的,宁觉非也不算擅专。古英执笔写下的这份折子详细说明了取临淄前后的各项事宜,却只字未提宁觉非的病qíng,他们半点也不知道。一看大檀琛的信,云深顿时急了,拿着信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澹台牧也有些着急,立刻将部队jiāo给了各自的统军将领,随即和云深只带亲兵卫队,向临淄飞奔而去。

  当看到宁觉非仍然睡在简陋的军帐中时,云深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云扬在一旁低声解释:“将军不肯进临淄。”

  云深听了,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在宁觉非心里,一直十分痛恨这个城市,而上次他执意要陪自己来,实在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才硬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与他一起进了城门。他知宁觉非对自己qíng深义重,然而竟做到如此,实在是令他感动不已,然而,自己那时候心里却隐隐地对他屡次生疑,实在是愧对于他。

  他在chuáng边蹲下身来,看着暗影里那张清瘦的脸,不由得哽咽:“觉非……觉非……你为什么……那时候……不告诉我……”

  澹台牧一听便明白了,当即下旨:“立刻在城外找座清净的宅邸,给钱买下,马上。”

  大檀琛在一旁轻声禀道:“陛下,离此二十余里,臣有座别庄,环境幽雅,可以先将宁将军移过去休养。”

  澹台牧立刻点头:“如此甚好。”

  云扬听了,转身飞奔出去,快手快脚地叫了一个担架进来,随后小心翼翼地将宁觉非从chuáng上抱下来,放到担架上。

  宁觉非虽在昏睡,意识深处却仍很警醒。被这么折腾了一下,他微微动了动,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宁觉非声音微弱地问道:“去哪儿?”

  云深连忙抢上,安慰他道:“你放心,我们不进临淄,是去大檀大人的别院。”

  宁觉非这才看到他,淡淡地道:“你来啦?陛下呢?一起来的吗?”

  澹台牧立刻道:“觉非,朕也来了,你先放心养病,什么都不用管,不要再劳心劳神了。”

  “嗯。”宁觉非对他微微笑了笑,似是放了心,便重又闭上了眼睛。

  云深待要跟去,却被澹台牧叫住了:“云深,如今觉非虽是病着,却尚无大碍,大檀琛也说了,大夫只说要静养,一时还不要紧。现在国事军事千头万绪,你得随时跟在朕的身边。待大事初定,我们再一起去看望他。”

  云深眼睁睁地看着宁觉非被抬上大檀琛的华丽马车,随即四马前行,迅速远去,心里只觉得疼得无以复加。但是,国事高于一切,已经深深地烙进了他的血液里,他的心就此被撕裂成了两片,疼痛难当,但却依然跟着澹台牧上了马。

  二人一前一后,在沿途的北蓟兵将不绝于耳的“万岁”声中,踏进了曾被他们的历代祖先梦寐以求的南朝都城临淄。

  第二天,澹台牧即颁下明诏,宣布南楚正式并入北蓟版图,原来所使用之文字、车轨、度量衡、各地州府县名全都不改,官吏仍司其职,等待朝廷派人前去接收,旨意还明确表示,怜惜南楚百姓疾苦,与民同休,减赋免役,大赦天下,并于九月初八huáng道吉日,迁都临淄。

  这道圣旨一下,南楚顿时举国欢腾,纷纷赞颂得遇明君,从此死心塌地,再无反心。

  五日后,自鲁阳城出发的大队人马也到达了临淄,跟随而来的,有南楚降将游玄之,也有宁死不降的战俘荆无双,还有跟随云深从蓟都而来的大批文臣、小吏、随员,江从鸾也在其中。

  云深一直在临淄日以继夜地忙碌着,每天只能匆匆地睡上一、两个时辰,根本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只有歇下来的时候,才会想着,他现在怎么样了?

  每天,古英都会把宁觉非的qíng况和大夫开的方子报过来,云深见他的病qíng渐有起色,想着战事已止,来日方长,也不必急在一时,这才稍稍放宽了心。

  这些日子来,宁觉非在小苍山下的望北苑中住着,已是心静如水。

  此时已是盛夏,这里与蓟都相比,地势偏南,又是平原,对他的身体大有好处。望北苑中遍植花糙树木,还有一个小小池塘,很是清幽怡人,便是树上聒噪不已的蝉声都让人不觉得讨厌,反而使园中更显宁静。

  宁觉非每天便是吃药,浸药浴,让云扬按摩,睡觉。他绝口不问政事军事,也从来不提起云深,醒来时便看着窗外的风景,有时候会试着起身走两步。

  云深对他的表现感到纳闷,心里觉得空落落的,实在没底,慌得厉害,便想找点事给他,也试探一下他现在的态度。

  于是,北蓟皇帝澹台牧的小弟澹台子庭便护送着荆无双前来看他。

  一同跟来的,还有江从鸾。

  宁觉非一看到他们,qíng绪倒是活络了些,脸上有了点笑容,一迭声地请他们坐,又吩咐看茶。

  这三个人看宁觉非现在的模样,都有些发愣,随即便感到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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