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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日蓝涛终有悔_韧心【3部完结】(73)

  「…夫妻…结褵…十数载…等我…昂非…五十年…我们再续…前缘…」他声泪俱咽,轻轻枕在男人馀温犹在的心口,那儿静悄悄的空寂,彷佛把澄远一半的灵魂也掏空了…

  吾爱,一路好走…

  (101)

  轰隆──轰隆──

  晴天一个霹雳,乌云遮盖住了蓝天,针雨密密落,滴滴答答顷刻转成了啪啦啪啦,狂风骤起,瀑布似的bào霖chuī成了大横雨,街上摊贩行旅措手不及的比比皆是,一个个抱头窜躲,没有不湿的。

  「天气真怪,早上还大晴日呢,晌午後就变天了。」司律正在屋里扫地,望著窗外雷电jiāo加的景象啧啧称奇,流苏到底是个沙漠绿洲,要码不降雨,一降雨就一次降个足,不过闪电倒是少见呐。

  「御爹和远爹午时都没出来用膳,不会睡著了吧,我看我别扰他们,晚上再送去得了。」嘀嘀咕咕还想著早上的qíng景,他不禁嘴角昂起,哼著歌,勤快的整洁环境。

  等一下还是来煮白粥,把jī汁炖入当汤底,再加点什麽药材呢??嗯…

  「枭哥?」司律讶然看著在门口凭空现身的男人。「你怎麽搞的,都淋湿了,我们家的屋顶没破dòng吧,让你躲著还遮不了风雨?」赶紧递了条毛巾,见他无意动作,自己乾脆帮他擦,嘴里还不断念著。

  枭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启口,只要直述就行了,可是…

  「怎麽了,枭哥?你身体不舒服麽?」涉及健康一事,司律可敏感了起来,连忙探探他额温,似乎没有发烧啊。

  「少主…」已经管不著自己到底喜不喜欢给人碰的问题,枭拉下司律忙碌的小手,肃穆缓缓说道:「御主子…仙逝了…」

  霎时所有动作猝止,司律睁得大眼,呆楞楞的望向枭。他听错了是吧…?刚才…枭哥说什麽…?他没说什麽对吧…?

  「枭、枭哥…外头雷声大,我、我听不见。」出口的声音粗嘎难听,撇开脸,拿起抹布,他继续卖力的擦拭桌子──无神地用力的擦拭那张早就洁白如新的桌子。

  「少主,御主子病殁了,远主子请你过去。」枭轻轻地又重复了一遍,背後轰隆轰隆的雷霆火花,电光闪闪,宛若地狱使者发来的死亡通知书。

  『匡啷──』扫把碰落了花瓶,那昨日才cha上的小红花萎於破片之中,格外黯淡。司律没命的往後院奔去,咚,挥开寝门,看见远爹在chuáng沿,正替御爹更衣…

  「…御爹…」司律抖若残风落叶,一步步踏向chuáng间,他期待看见御爹柔著眼眉,再对他笑一次,不用太多,一次就好…就算虚弱一点也无妨…

  迎接他的是一张死白的敛容,带著淡淡浅笑,像是睡著一般,却是永远不会再鲜活起来的颜容!!!

  『哇──!!!』司律扑上去抱著御昂非,痛声大哭,明明就是御爹的怀抱…为什麽这麽冷…「御爹,御爹你醒醒,你同律儿玩笑的吧,律儿还有好吃的没煮给你嚐过,也还有好多的事qíng要跟御爹学,御爹你醒醒…不要睡了…不要丢下律儿…」他声声呼唤,句句凄qíng,泪水如折翼风筝失速下坠,湿了逝者领衫。

  「…别哭太久,昂非会走得不安稳的…」澄远摇摇晃晃起身,红肿双目内犹是哀痛yù绝,又像是长泪已涸,空敞的灵魂里再也榨不出湿水,他蹒跚步出两人卧房,投入瀑幕之中,饶是再剧烈的滂沱大雨也洗不去他一身悲伤…

  岁月难得沈默,秋风厌倦漂泊。

  夕阳赖著不走 挂在墙头舍不得我。

  昔日伊人耳边话,已和cháo声向东流。

  再回首,往事也随枫叶一片片落。

  爱已走道尽头,恨也放弃承诺。

  命运自认幽默 想法太多由不得我。

  壮志凌云几分酬,知己难逢几人留。

  再回首,却闻笑传醉梦中。

  笑叹词穷,古痴今狂,终成空。

  刀钝刃乏,恩断义绝,梦方破。

  路荒遗叹,饱览足迹,没人懂。

  多年望眼yù穿过,红尘滚滚,我没看透。

  自嘲墨尽,千qíng万怨,英杰仇。

  曲终人散,发华鬓白,红颜殁。

  烛残未觉,与日争辉,徒消瘦。

  当泪乾 血盈眶涌,白雪纷飞,都成红。

  (取自仙剑奇侠传/逍遥叹)

  *******************************

  「gān嘛,要来嘲笑咱家大人的都滚,司府不见生客!」古契老泪纵横,厉声喝道。他头系白布,披麻为主子守灵,心里不甘啊,老天无眼,司主子忠体爱国,落个被罢黜的下场,还日日有人丢个十钱在门口,讥讽蔑视,御主子温良和善、体恤下人,却不幸恶疾缠身,不得善终,这世道怎麽了,没有公理!!!

  「古总管,是我。」男子身後又走出另个人,头罩著披风,遮去大半面容,他微微抬头,让古契看清楚他是谁。

  「尹大人。」惊呼。

  「能让我俩见见澄远,还有…吊唁昂非麽…」长空袖里拳头握个死紧,乾涩的眼眶不信好友就这麽撒手了。

  「这个当然,御主子…会想见尹大人的。」古契没有多问他身旁的男子是谁,其高大尊贵之貌,又能得白相侍在身侧,地位已经不言而喻。

  两人从偏门入,往日幽静恬雅的庭园此时却显得森冷萧索,没有白绫悬挂,也没有法师超渡,景色依旧,只是…人事已非。循著小径往後院去,司律蹲在门前,折著朵朵白莲,看见他们俩,眼神一黯,不作声地低头继续手上动作,脸上尽是失怙之痛。

  长空默然走过司律身旁,推开木门,这里曾经是昂非与澄远的寝房,现在却只留一人独守…他俩轻轻走入室内,那坐在chuáng边的发白之人…是谁?

  (102)

  「澄远…」长空再理智的铮铮男儿也不禁痛然泪下,那是澄远啊,一向在意气风发的司澄远,帝国堂堂沙相大人,他口若悬河、立论滔滔,能在大殿之上以一驳十,谈笑风生;披上战袍,能驰骋沙场之中,身先士卒,勇匹神鬼,如今…居然白发苍苍,宛若死人…

  「…我有十年…陪他的时间太少…一天到晚忙东忙西…总以为时间还长…我们反正会白头偕老…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等我回过神来…竟然只剩两个月…短短两个月…我只恨为什麽不是两百年…老天为什麽不让我们再相守两百年…是惩罚我过去杀业太重麽…那为什麽是昂非不是我…是昂非替我受了麽…这倒有可能…因为他一向最疼惜我了…」知来人是谁,澄远没有回头,握著爱人已经僵硬的手,轻轻摩挲,痴痴望著男人,永远也贪看不腻他的笑。

  「…为了赎罪…日夜拚命工作…我有了舞台…有了地位…有了财富…有了声望……可最後这段时日…我不过想多一点时间…再跟昂非一起看看山…一起看看水…我读书给他听…再一起下棋…一起看著律儿长大……没有机会了…他走了…只留我一人…我连明日都不知该怎麽过…怎麽办…昂非…你告诉我好不好…我该怎麽办…」他不能自己的喃问,每日醒来,就觉得心口空dòng可怕,没有昂非的体温,没有昂非的呼吸,没有昂非的吻…都没有了…

  「澄远…」长空担心的看著他素白的憔容,没有一滴泪,却揪心像是已经把他杀死了,眼眸只有浓烈地jiāo缠不清的爱意与痛苦。

  「…我没事…我都忘了…我不能这麽软弱…我答应要让他走好的…不能害他不能安息…怎麽还向他撒娇…对不起…昂非…我只是一时忘记了…你不要生气…你不会生我气的对不对…」他好累…为什麽每一分秒都这麽苦…

  「…澄远,朕准你的辞官,但不准你轻生,听懂了没。」昊悍开口道,他虎目泛红,痛心疾首,这一切的一切要从何说起…若他不这麽倚重澄远,若他之前不延揽澄远仕宦,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了?

  他来时经过市坊街集,茶楼里有说书人嘲讽澄远,小民谈起澄远,骂他那个男娼不知耻,吐唾鄙夷,犹嫌不够,三五人聚集起来极尽讥弄之能事,这就是他的臣子该得的下场麽?尽心尽力为国十几年,牺牲了与家人相处的时光,留下深深痛憾,而受他恩泽的百姓是这样回报他的麽…

  为国、为民…是图得了什麽啊…

  「陛下…澄远不会寻死的…我若找死…昂非会不高兴的…他就算再怎麽宠我…也绝不会原谅我自缢…我会好好活…等著我俩…再重逢那日…」他转过身来,对昊悍与长空露出一抹苦极的浅笑,那是他唯一的支柱,地下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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