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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端流年迹_云之豆【完结】(17)


  ☆、月祭

  西域和东域,从各方面来说都是截然不同的。相对富裕的东域人气较重,妖魔鬼怪不敢接近,所以在东域是无法看到人类以外的有智种族的。而在西域,huáng沙漫天,人烟稀少,神神鬼鬼的也就多了起来。
因为女帝一族的能力,对所有种族都适用,所以生活在这里的人类得以与其他种族保持睦邻友好的关系。
第二天一大早,单迹一行人就向女帝辞行。
“多谢女帝的大恩大德,越颐没齿难忘。若有一天需要云影之力,请尽管开口,越颐自当率全教上下赴汤蹈火。”单迹正正经经地给女帝行了个礼。
女帝道:“何必那么着急?若给我面子,多留一天可否?”
单迹正想婉言谢绝,女帝又道:“今晚是妖怪们的月祭,诸位在东域连妖怪也见不到一个,为什么不去看看呢?”
沈瑜瞥向单迹,那赤金色的眼眸中平静无波。他试探着开口:“承蒙女帝好意,恭敬不如从命,我们留下来便是。”
这月祭,在书中就有提到过。单迹本就想见识见识书中描写的光怪陆离的qíng景,只是碍于这张冷脸,不好开口。沈瑜道出了心声,他心里是感激得热泪盈眶。真不愧是跟了我六年的智将!
军师发了话,剩下的两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件事就这么应了下来。
“那好,”女帝奇异地兴致高涨,招来一个丫鬟,“你带他们去准备一下。”
莫非还要打扮成妖怪才能去?单迹差点装不下去。
“还要准备?”
“唔,那是自然。”女帝叫来的丫鬟笑道,“虽然在陛下的统治下大多数妖怪不敢造次,不过总有些qiáng势的妖怪不受控制。像贵教教主这样的人倒不用担心,不过那位拿折扇的公子和蓝眼睛的少年你们可要小心一些哟。”
几人随着丫鬟到了一个别致的小阁楼。
丫鬟指着阁楼:“不过虽说是准备,也不用太麻烦。这楼里的面具附有妖气,你们每个人去寻得一张喜欢的面具,晚上带上就好。月亮刚升起的时候,你们沿着西走,就可以看到妖怪们的盛宴啦。”
一直未开口的银长冰忽然道:“里面的面具是不同的吗?”
经过了昨晚那短短几秒的对峙,而后又目睹了单迹飞快的离去,银长冰笃定,单迹是在故意躲着自己。那冷漠多半是装出来的,不然他不会独独对女帝如此温柔。早已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六年的qíng谊对他来说怎么都不会比萍水相逢的美人轻。
想通了这点,银长冰不仅生不起气,反而有点胆战心惊。他怕那人一退再退,两人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所以一路下来,他都没敢开口。
然而这在单迹眼里,就成了无声的申诉。
思来想去才说出的这句话,为银长冰满腔的qíng意找了一个释放点。于是,绝大部分时候都生硬无比的语气此时便轻柔得如水一般,化作一片羽毛,拂过心上人的内心。
单迹知道他的心意,所以也知道他这般轻柔的语气是为了谁。
本该平稳的心一发不可收拾地悸动了起来。单迹扶住额头,掩去赤金传承也挡不住的动摇。
丫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种种,被这声音打动,脸上一红:“面具的样式是不同的,但上面附着的妖气qiáng弱是相同的。族里不乏具有战斗力的人,这些妖气都是从他们杀死的妖怪身上提取的。啊,对了,紫玉姑娘,陛下叫我提醒您,您无需戴面具。妖气会伤了您的半神之躯的。”
沈瑜看不到银长冰昨晚看到的景象,但他通过银长冰的反应,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从单迹目送女帝入座才转身,他就觉得事有蹊跷,再经昨晚的事印证,他得出了和银长冰一样的结论。
所以,他决定要给这位自作聪明的教主一点苦头吃。
“教主,您就不需要这面具了吧?”
单迹当然是想戴戴这面具玩玩的。但他此刻正在装高冷,不便明说,一时间哑然。
最后,他下定决心,道:“也是。那我先走了。晚上盛典见。”
沈瑜没想到他那么有骨气,傻了眼。
银长冰则兀自想到,他宁愿放弃玩的机会也不愿放弃隔离自己的工具,更颓丧了几分。一方面,又恼怒沈瑜缩短了自己与单迹共处的时间。
傍晚,银长冰戴着蓝色的面具,来到了盛典的入口。
既然是盛典,那规模自然是很盛大的,成千上万、各式各样的妖怪你来我往,把偌大一块地盘挤了个水泄不通。
妖怪们的食物和人族的食物有所不同,然而实则大同小异。银长冰没在入口看到熟人,便独自一人晃晃悠悠地开始逛了起来。
银长冰没有上云影山之前,也看过几次这样的祭典。农村的生活贫苦,一年到头就只有那么点盼头,所以每到过年,村里就会办起很热闹的盛会。
同样是盛会,但这里的气氛完全不一样。没有了衣食住行的烦恼,妖怪们要开怀得多。
银长冰以前就在书上看过妖志鬼谈,妖怪们都是以妖气识别对方,无论他的面具又多诡异,只要妖气不散,就不会被发现。一路走下来好不自在。
几个妖怪在沙上围坐成了一圈,一同分享起了一壶小麦酒。这酒得了一月一次的满月的洗礼,变成了玉露琼浆,是可以大大提高妖怪修为的宝物。
有些小摊摆出了桂花糕、枣糕等人族制作的糕点,有模有样地放在蒸笼里蒸着,暖暖的甜意溢出,后面排了好长的队。
还有些小摊卖着人族的衣服。人族生产的衣料,质地柔软且款式多样,深得妖怪们的喜爱。小摊的帘子还未拉起多久,一半的商品便被一抢而空。
当然也不尽是出自人族的物品。
银长冰走着走着,一家装修得很起眼的店铺忽然就闯入了眼帘。鬼使神差的,他就这么走了进去。
店里卖的都是些妖怪打造的饰品或者带了点小法术的灵物。来到店里的,大都是女妖或者qíng侣。
店主拿起一块用红绳吊起的木牌,大声吆喝道:“都注意一下注意一下!这里有一件好东西!”
进来的顾客大多散在各个角落看着商品,被这么一吆喝,全都聚了过来。
银长冰恰巧站在店主身边,所以看得很清楚。那木牌做得很jīng致,不大的体积上竟细密地雕出了一棵梧桐,更有凤凰高立于枝头上,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不仅如此,那木牌上还氤氲着柔和的绿光,似玉非玉,一似一非之间,竟胜了玉一筹。
“这木牌,取自妖族宝树‘玉斗’的枝gān,又神明赐福,可以佑得佩戴者平平安安,若是送给心上人,还可以佑得有qíng人终成眷属。本来是妖王代代相传之物,不过王族改姓,此物也就流落人间,幸到小人手上。”
下面有小妖起哄道:“若此物真的那么好,你怎的不自个儿留着?”
店主叹了口气:“我倒也想自己留着。可惜此物定会引来众多其他妖的抢夺,我自知没啥武力,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
银长冰想,你们妖族的争端可不关我事。人族和妖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过了今夜我就是拿着这宝物,你们又能奈我何?忆起那人胸口被dòng穿的一刻,他握紧了拳头,打定了主意要把那木牌拿到手。可是手上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一个体型庞大的牛头妖怪扔出一袋金币:“我买了。”
店主还没应,他身边就闪出一个穿着白衫的戴面具的公子。
银长冰看着那没见过的面具,心里一惊,然后又马上摇摇头否认。以那人的骄傲,又怎么会反身去偷一张面具。何况,那人从来不穿素色的衣服。多半是和自己一起来凑热闹的人类吧。
那公子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白骨。
周围的妖怪的眼中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羡的神色。银长冰虽从未见过此物,但看着妖怪们的神qíng,他大概也能知道那物是什么。
妖族,吞食同族之骨而修为大进。联想到先前说的王族改姓,这骨头怕是先任妖王的骨头吧。
店主果然大喜,马上就要把那木牌给那公子。
“等等。”银长冰道,“我这里有更好的东西。”
店主顿住手,面具公子也疑惑地看了过来。
银长冰从袖中取出御道笔:“这支笔能够抵消所有的术法。老板你喜好收藏宝物,真真假假怕也能一眼看出吧。”
店主半信半疑地接过那半成的御道笔,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神qíng越来越震惊:“这……虽然是半成品,但是御道之术已有千年未现于世间,你怎么做出来的?”
银长冰满不在意地摊手:“我别无所长,想要偷学人族的炼制之术,但学到一半学不下去了,就偷了炼制师的作品逃出来了。东西虽好,还是保命要紧啊。”
“这,这。”店主觉得这只妖怪脑子有点问题,奈何不善言辞,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过所以然来。
银长冰装作不耐烦地道:“唉,老板你换不换,就几个字的事。”
“换换换。”老板赶忙把木牌给银长冰递上。
银长冰收了木牌,毫不迟疑地向外走。
围观的人没看出那笔有什么神奇的地方,都替妖王骨的主人扼腕叹息。月祭当夜,禁止同族斗殴,所以其他人再怎么觑觎这宝贝,也只能等到明天再抢了。
银长冰来这祭典,本是想见单迹一面。但走了一大圈,都没有看到那个身影,就盘算着打道回府。
然而才到半路,他就被四五个妖怪给拦住了。
御道笔没了,无名刀上又一点法术都没剩。尽管自己有一双清瞳,但妖怪不仅会使用术法,还有一身蛮力,自己这么赤手空拳,一点胜算都没有。
他心里发怵,表面上却若无其事:“月祭之夜,不准同族斗殴。”
“嘿,你这小子,”体型最大的妖怪站出来说,“我们也不想和你打。你如此瘦弱,我们赢了也没啥意思。把木牌jiāo出来,我们不会伤你。”
银长冰这一辈子,很多时候自诩清高,但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了。他痛恨着无能为力的自己,但总是不由自主地对周围人摆出高姿态。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他一边骂着自己,一边抽出那把还泛着一点点红的长刀。为今之计,只有依靠自己的刀术了。
“好,你还想gān上一场是吧?”妖怪们纷纷从腰间掏出匕首,有凶残者,甚至放在舌上舔了舔,“放心,只要你死了,就没有人知道我们违反了规矩。”
银长冰放下重心,等待着合适的机会。两滴冷汗顺着额角流下:“你们要这木牌gān嘛呢?”
“自然是呈给老大,好升升官呐。”一只妖怪狞笑着,另一个直接bī近银长冰。
银长冰没想到他们的攻势如此迅速,避闪不及,面具被劈开,露出了秀气的脸。
“竟然还是人类,”为首的妖怪笑得更欢,“这下更没什么能拦住……”
他话没说完,银长冰就提刀上前,一刀贯穿了他的胸口。
另外的妖怪脸色骤然大变。他们好像忽然发了疯,全都“哇哇”叫了起来,不管不顾地把匕首握在胸前,奔向银长冰。
他们这样癫狂,倒叫银长冰冷静下来了。
他想,我在书阁、炼制房里待了那么久,还能打不过这些傻子吗?大不了就受些伤,我再也不想像以前一样被保护着了。如果能qiáng如那人,至少还可以和他并肩作战吧?
银长冰抱着这样不死不休的心qíng握紧了长刀,目光随之变得凌厉了起来。
就在他准备好了要大gān一场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加入战圈。
说是加入战圈,其实在落地之前,他就已解决掉了所有敌人。
只见他手几不可见地一挥,金红色的烈焰便喷薄而出,大làng淘沙般地血洗众妖。而后甚至不见动作,便有一火云自脚底生出,助他平稳落地。
如此,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银长冰只觉得百感jiāo集。本yù变qiáng,却还是被想保护的对象拯救了,内心的挫败感不言而喻;同时,又一次感受到了他的温柔,这近乎久别重逢的感觉令他止不住地欢喜。
“你一直跟着我吗?”
单迹只是看着他,什么话也不说。不能拒绝,因为事实如此,无论如何也不想骗他;不能承认,因为那样等于给了他一分希望。
“你那妖王骨是女帝给你的?”
单迹依旧不答。他怕自己一开口,心就软得一发不可收拾,所有的伪装都会化成泡沫,所有的决定都会变为虚无。
银长冰眼眸中的悲意再也藏不住,他苦笑着问:“你就这么不想和我说话吗?为什么我都认出你了你依旧不肯摘下面具?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单迹咬紧了嘴唇,即使血腥味弥漫住整个口腔也不松开。
脸庞忽然被捧住。银长冰不知何时凑上前来,用冰冷的双手捧起单迹的脸。因为戴着面具,银长冰的手大部分无法触碰到单迹,愈发清冷,只有抚在单迹脸上的那部分散发出灼人的温度。
银长冰把单迹的脸轻轻抬起,隔着面具在他的额头上烙下悠长的一吻。
月色凉如水。虽未触及,但单迹感觉得到,这是一个冰凉的吻。
因为带了悲伤的吻,从来不能给人送去温暖。
良久,他松开手,把用御道笔换来的木牌缠在了单迹手上,单迹本能地缩了缩手。
“你别怕,”银长冰的嗓音低沉,“我不求终成眷属,我只要你平平安安。”
单迹整个人一怔。
“哥哥,”他把头靠在单迹的肩上,无助地说,“对不起,给你带来困扰了。你怎么惩罚我都行。但是我求求你,别抛下我。我们回到过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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