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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端流年迹_云之豆【完结】(6)


银长冰想了想,自言自语般地说:“‘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么,秦,秦莲苑。甚好。”
单迹心里一惊。两人想到了同一句诗,如果不是那男孩说只有自己一个来自“此端”,他几乎可以确定银长冰身体里也有一个来自其他世界的灵魂了。看书的时候还觉得银长冰的金手指不如言越颐,现在看来,最厉害的金手指还是名为智慧和知识的技能。凭着这技能,够银长冰踩死言越颐那纨绔几千遍了。
“对不起啊,”单迹低下头,“让你们和父母分开。如果你们真心想回去的话,我可以派人把你们送回去。”
说完这句话,整个房间都冷了下来。
单迹正要问,便见最大的女孩宋静卿站出来,含泪道:“少主,我们的家……都没啦。”
随着她的最后一个音落下,孩子们开始大哭起来。银长冰还是保持着那姿势,但几缕落下的乌丝挡住了他的眼睛,单迹看不清他的表qíng。想来定是很痛苦才会将其隐去的吧。
“怎么……”他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是了,他怎么可能忘了呢,涵方子将童侍带上山后,huáng青云就率人灭了他们所在的村子。
问题是,他们本不应该这么早就知道真相才对。
“前天,涵长老和我们说了,云影灭了我们的村子,”宋静卿到底年纪大些,很快止住了哭泣,接着说,“但那是huáng青云gān的,与你有关,也与你无关。是去是留由我们自己决定。但是,那日你对长冰说,我们都是潜龙,请我们助你一臂之力。反正现在我们也无家可归了。请少主收留我们,替我们报仇,作为jiāo换,我等愿肝脑涂地,鞠躬尽瘁。”
说完,她领着其余十八个孩子一同跪下。银长冰虽没有跪,但也站好了作了个揖。
“我……咳咳咳,”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单迹又开始剧烈地咳起嗽来。本来,银长冰对云影的恨就来自两方面,一是bī死了他视为己出的莲苑,二是灭村屠亲之仇,现在这两项都与自己无关了,他又怎会来杀自己?不杀自己,如何回去?
孩子们开始手忙脚乱地找起了糙药,银长冰本打算冷眼旁观,但看着那人咳得撕心裂肺,还是忍不住走到chuáng边,将捂热了的手放到他颤抖的脊背上。护着自己的时候,他错以为这脊背很高大,现在看起来,这果然还和自己一样,是属于孩子的脊背。
感受到背上的温度,单迹忽然就冷静了下来。凤凰涅槃,尔后得新生。看似是斩断了可能,实际上,是有了新的希望。如此,另找达到目的地的路便是。
一直被人骂作少根筋的蠢货,现在看来,少根筋未尝不是好事。至少,他不用纠结那么多。
他推开背上的手,道:“好,我答应了。”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他就从chuáng上下来,糙糙地穿好外衫和鞋,一边嘱咐道:“静卿,你帮我叫几个下人抬张chuáng、抬张桌,抬张椅,拿些纸笔到书阁一层。进去之前先在门外吆喝几声,不然无法进去。还有,每日午时和酉时派人送饭只书阁,我,咳咳,要闭关两个月。”
“你这身体,闭关什么?”银长冰不满地看着被甩开的手。就在单迹以为他要说两句关切的话的时候,他接着说:“要是死了我怎么和涵老jiāo代?”
这货完全没有当下人的自觉,学着他的样子道:“静卿,叫人的时候,chuáng桌椅纸笔饭菜,都给我多要一份。”末了,才终于想起自己不是主人,半真半假地问,“行吧,少主?”
单迹冷笑:“我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这般自来熟。”
银长冰没有像先前那样反唇相讥,点点头:“当你答应了。”又转向宋静卿,“行,那就这样。这两个月,静卿,大家就靠你了。”
先前受了重伤,单迹没敢再用传送术,只能和银长冰穿过大半个云影宫走去书阁。虽然斗起嘴来像相识许久,但两人实在是没认识多久,也没太多话说。
走了一会儿,竟是银长冰先开口:“既然是帮我们报仇,虽然我也知道不全是为了我们,但我多少是要出点力的。”
单迹正踢地上的小石子,闻言,惊愕地抬起头。
银长冰装作看不见,道:“你知道,术法分为咒法和术式两种。虽然发动的方式不同,但其实两种形式是殊途同归,都是为了找到施术者与被cao纵的事物的联系。如果能找到联系的结点,那便只用吟诵咒歌的一部分,或是描画出术式的一部分即可。”
说完这段,银长冰才敢抬头看单迹的脸色。这是单迹第一次听到这些,起神色之复杂纠结实在是难以描述。银长冰不解道:“你听不懂吗?”
“听倒是听得懂,”单迹将手搭在下巴上,脚步也慢了许多,“只是,我从来不知道施术者会与被cao纵事物建立联系。”
这回换成银长冰愕然了,他支吾了一下,才说:“你们难道从来没看到过吗,不论是谁,施术或者施法的时候,会有一些细密的银丝,将施法者和被cao纵者连接在一起。”
这下单迹明白了,这孩子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特别。那么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qíng看着别人施法,如饥似渴地阅读书阁里的典籍的?单迹忽然不走了,一字一顿地对银长冰说:“长冰,你听好——”
银长冰见他半途停下,语气又不同以往,正想打趣两句,可一回头,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单迹无比正经严肃地看着他,黑色的眸子像要把他看透dòng穿:“你是特别的。虽然你无法施展术法,但你的眼睛,是百年一遇的蓝色清瞳。赤瞳代代传承,你的眼睛却不会。你能看到的,比别人多得多,不只是这些联系。假以时日,这世间的万事万物都不能逃出你的眼睛。只要你愿意,破解一切术法有何难?所以不必自卑,相信我,你就是潜龙,终有一天会翱翔于天,遨游于海,比我更高更qiáng。”
听着这话,银长冰觉得自己应该很高兴,因为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如此独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同时觉得心里很难过,像是被什么背叛了。
千思万绪,最终化作了轻如鸿毛的“哦”,飘散在了瑟瑟秋风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吐槽!欢迎提出意见和建议!

  ☆、后山

  虽说银长冰是打算来陪读,奈何此人xingqíng太过孤僻,一踏入书阁,浑身上下便开始散发“生人勿近”“老死不相往来”的气息。于是,东西送来之后,便被分做了两份,一份放在了东隅,一份放在了西隅。好在银长冰始终觉得自己对单迹有一份责任,所以两人商量许久,终于统一了意见:白天两人各gān各的,晚上单迹就把白天学到的全都演练一遍,银长冰帮他找出“联系点”,睡前两人再把找到的点整理一下,简化咒歌和术式。
单迹觉得自己很无能,明明是打算来给主角抱大腿的,最后还是抱了主角的大腿,果然主角光环什么的,无与伦比,伤不起啊。
过了好些日子,单迹觉得有点累了,经过一番长篇大论,成功地骗某人同意去后山玩上一圈。两个男孩,自认为皮够糙ròu够厚,糙糙捡了些东西就跑到后山去了。
云影教的核心根据地就是他们所在的云影宫,云影宫又坐落在云影山上。说起来,云影教之所以得名“云影”,还是因为这山名叫“云影”。书里对云影宫的描写不少,但关于这座山,却不过寥寥数笔。
此次出行,除了是想要去放松放松心qíng,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云影山和乌晓山毗邻,地形地势想来不会有太大差别,单迹是想以此来对试炼有个大概的掌握。
单迹从小在城市长大,何尝在这深山老林中跋涉过?所以虽然是他提出要来的,没走多久,他就已经落后一大截了。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空。上学时读到有关秋天的课文,说什么“秋高气慡““晴空万里”“一碧如洗”时,他总是一笑置之的,这会儿看着,他却产生了无限的认同感。
这么多天来,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形成,而且愈发的清晰。为了不给自己添堵,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逃避了去思考这个世界的真实xing。但现在,他总觉得,“此端”与“彼端”是同时存在的,是两个平行的世界。
想来,自己到这边也有两个多月了吧,那边还好吗?爸爸妈妈怎么样了?那群死友有没有担心自己?单迹将目光投向对面的乌晓山,仿佛再远处就是自己原先生活着的世界。
银长冰自顾自地在前面走着,走了一会儿,发现后面没了喘息声和脚步声,才心不甘qíng不愿地回过头,身后果然没了人影。本来,他是完全没有必要担心这位少主的安危的,因为遇到什么紧急qíng况,自己被杀了那人也死不了。可惜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在心里天人jiāo战了一番,还是往回走了。
看到单迹的时候,他先是被一惊,而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这云影少主不知在发什么呆,像根柱子似的杵在那儿,脚下围绕着一圈野jī野猫野狗。这些畜牲们倒也没敢做出什么攻击行为,只是一个劲儿地朝这根柱子叫唤着。被他们骚扰的单迹一点反应也没有,颇有“我自岿然不动”的风范。
银长冰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唤道:“少主。”
可单迹完全没听到,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银长冰想过去摇一摇他,可又不愿和那些臭烘烘的家伙接触,正苦恼着,看到离单迹最近的野jī们,忽然灵机一动,一声“山jī”脱口而出。
那么多年来,单迹就没少被死友们用“山jī”来吐槽过。他正想着故乡的事,又听到这谐音的词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猛地回头,瞪大了眼睛问:“什么?”
银长冰重复了一遍:“我叫你‘山jī’啊,你看看自己,都快成为jī群老大了。”说完,还摆出一个坏笑。
他本来想,单迹会立即还嘴,两人又来个三百回合。可单迹就这么看着他,半晌,眼眶竟有点发红。
银长冰被吓到了,怎么会有人被一个恶搞的昵称弄哭?而且这个人还是万人之上的云影少主言越颐?
可没等他做出反应,单迹便伸手一抹,豪气地擦gān了眼泪,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他傻傻地一笑。下一瞬间,又立刻变脸,双眼冒出狠光:“刚刚的事,你要是说出去,就死定了。”其转变之快,实是到了令人瞪目结舌的地步。
“我……”银长冰哑然,他一直自恃聪明绝顶,但现在却弄不清是什么qíng况。
两人正尴尬着,单迹突然一跃而起,双眸变成血红,手心冒出两团烈焰。
银长冰急了:“喂喂,不至于灭口吧?”
谁知那两团烈焰并不是冲着他去的,而是从他两侧滑了过去,袭向后方。银长冰回头,看到一只有他五倍高的黑熊。
再看单迹,哪还有流过泪的痕迹?只见那人嘴角上勾,以前看起来很柔和的微笑现在看起来要多邪气有多邪气,又听得他道:“正好给本尊用来练手。长冰,哪凉快闪哪去。”
银长冰叹了口气,向后退了两步,脸上的诸多表qíng消失不见,好似一座冰雕,冷眼看着这场战斗。练了一个多月,他也想看看这位少主到了哪种层次。
方才的两团烈焰并没有打中黑熊,反倒惹怒了他。动物都是怕火的,对于黑熊来说,这便是到了生死危急的时刻。黑熊“嗷”了一声,伸出两爪,向下一扑。落脚处,尘土四起,一时间,竟有地动山摇之势。
银长冰心里一惊,看着黑熊的体型,估计也只能算得上幼熊。幼熊就有这样的攻击力,如果是有神之血统的乌晓山主……那不得呼风唤雨?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正可谓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银长冰正愁着,单迹却在一旁打得正欢。黑熊刚刚趴下的时候,掀起了一阵狂风。银长冰靠着树gān,倒没怎么受影响,他却被风带到了半空中。但本人却一点也没有焦虑,甚至笑了起来,道:“哈哈,有趣。”
他像鸟一样张开双臂,火焰很快呼应他的呼唤,从背后伸展开来,形成了一对巨大的翅膀。这段时间,他所练的,远不止那些新术法。只是cao纵火焰的形态的话,是不需要任何的术式和咒歌的,他看中了这一点,反反复复地训练改变火焰的形态,用起火来,已是炉火纯青。
黑熊见他飞至了半空,也跟着立了起来,伸出熊爪就朝单迹拍去。单迹向外一避,整个人侧转,将左手肘放至脸前,准备给黑熊来个肘击。火焰从手指开始将左臂覆盖完全,单迹迅速收起翅膀,旋转半圈,直冲向黑熊。
黑熊的智慧远不及人,看到一把烈焰,也不知把身体放矮,只是一个劲儿地后退。单迹保持左手在前的姿势,用空着的右手向后方打出一团火球,借着那反冲力直bī黑熊头部,然后毫不迟疑地一肘劈下。
黑熊被击中,被迫后退了几米。单迹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左臂,虽然袖子被烧断了,但总体算是完好无损。脚底生出两片火云,帮助他平稳落地。他不紧不慢地走到扑倒的黑熊面前,高举起右手,将五指环成一个小圈。火焰在小圈中形成细长的棒状,单迹将棍子cha入黑熊的头盖骨,黑熊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当场毙命。
银长冰轻轻皱了皱眉——这成了他的习惯xing动作——他没想到单迹竟进步得如此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解决了这么个大块头。
两人刚都专注于打斗,没注意到天色忽然暗了下来。此刻回神,便听见天雷大作。单迹因为还断着袖,在渐凉的天气中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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